1 ) 死水浮尸
蔡明亮导演生涯最初的三部长片《青少年哪吒》、《爱情万岁》、《河流》,往往被称之为“水三部曲”。事实上,不仅是在这三部电影中,蔡明亮的所有作品中几乎都有水这一意象的出现,而“水三部曲”,正是蔡明亮对“水”意象的使用与把握不断趋于成熟的最初过程。
在《青少年哪吒》与《爱情万岁》中,蔡明亮影像中的水是他塑造独特空间的重要元素。《青少年哪吒》中,水是笼罩台北的夜雨,阴翳的大街上处处有积水,而躲入私人空间时,房间里同样脏水弥漫,没过脚踝。明显不同于《地久天长》中类似的水漫房间镜头,《青少年哪吒》房间中的脏水与《乡愁》中积水的废墟出于同源,以现实主义的逻辑(虽然并不一定十分合理)创造出一个带有表现主义、象征主义意味的画面,或者说,一种超然的压迫与虚无。直接从观感上就能理解,《地久天长》是极为现实主义的,其中水的出现是非常合理的,更主要的是,让人感到十分日常;《青少年哪吒》和《乡愁》中的水则是日常生活中的一种异物,即使这两处水的出现并非是超现实的奇迹,但水确实给它们创造了一种日常的非日常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大洪水式的宗教意义。从陈昭荣到家的几次对脏水的特写中,漂泊无定的死蟑螂、拖鞋、烟头,流动的水一方面是主角们“无因的反叛”式青年迷茫的具象化,另一方面制造出墙上的粼粼水光,那又是无比纯净的折射,却也将水的空间压迫感弥漫至整个空间。
到了《爱情万岁》,这一部中最重要的“水”镜头则是小康、陈昭荣、杨贵媚三名主角在浴缸泡澡的画面。这时,充满整个空间(一个待售的空屋)的水不再是躁动、混乱、无序的脏水,纯净的洗澡水在此创造出了比脏水弥漫更有力度的镜头,而不仅是洗身这么简单(当然,我们也可以理解洗澡为情感迷惘的不断“秩序化”——洗去其他肮脏,只留呼吸、呆坐的念头,也就是本能、爱情的欲望)。只说小康将头埋下去憋气、再抬起来这一情节,实际上是与《蓝》中女主角游泳、憋气的几处镜头有异曲同工之处,而抛弃了《蓝》式强烈的配乐烘托,安静的《爱情万岁》使我们更容易在安静中陷入安静的小康,与他一同被水包围、抑制住呼吸,然后猛地喘气。缺氧的兴奋、呼吸的本能欲望是情欲的映射与指代,水的意象在《爱情万岁》中又增加了表现情欲的功能。
而在《河流》中,水这一意象则更为丰富了,不仅延续了前两作中水在于空间上的功能,而且在本作中拓展到了时间维度上。
蔡明亮在《河流》中的几乎所有地方都充斥了水:拍摄电影的毒河流、不断出现的桑拿房、被水淹没的家。
开头中的水是自然界的水,却因为人类活动染上了毒。而小康在水中演尸体憋气漂浮的镜头,虽然与《爱情万岁》中的洗澡有相似之处,但由于从近景切换成了远景,从私人空间变为了公共空间,这一动作的力度与情欲属性因此而衰减,在导演、摄像等等剧组人员甚至假人的凝视下,小康默默埋下头飘起来。作为开头,这一河流相关的情节是片中难得的暖色、群众、自然,之后便更多地聚焦个人、进入黑暗,而后续内容中如小康脖子的病这样个人的隐痛,来自于开头的自然、社会之“毒”。
桑拿房中,大多数情况我们看不到水,只有黑暗、昏黄的肉体,但水确实存在于整个空间,弥漫在人的皮肤上、空气里。这时的水再次塑造欲望的空间,但它主要借助光线与摄影传达出潮湿的触感、潮湿的呼吸。小康在桑拿房中游荡的长镜头,呼应的正是他自己与陈昭荣、苗天此前在城市中游荡的镜头,水作为欲望无处不在,驱使着人们行走。而讽刺的是,在被欲望驱使的桑拿房中,是父子二人最为亲近的时刻。
小康的家里,天花板上不断地漏雨,是对《青少年哪吒》的演进,也是对未来《洞》场景的预演。但在此片中,弥漫房间的水不再映射着青少年的迷茫,而是家庭关系混乱的象征。《河流》中的一家三口其实与《爱情万岁》中三人并无太大不同,孤独、渴望情欲。但《爱情万岁》中三人可以形同陌路,《河流》中一家三口必须逢场作戏、勉力维持表面的和谐,母亲出轨,父子同性恋乱伦,这些必须藏在房间里的暗流其实必须被打开,无法被永远隐藏。所以母亲打开了房门,冒着暴雨爬上了邻居的家关上水龙头,父亲打了儿子一巴掌。尤其在母亲爬楼一场戏中,水的冲击力与爆发力达到了巅峰,暗流在面对时成了暴雨。而父亲的一掌什么也也没有解决,母亲关掉龙头,天花板渗水也没有立即结束。
除却上述水意象的空间塑造,水在本作中同时具有一种时间性。几处喝水、撒尿的长镜头中,人成为容器,水慢慢进入人体,再慢慢流出去。正如《我想结束这一切》中的台词:“大家喜欢认为自己是穿行时间的点,但我觉得事实大概是反过来的,我们静止不动,时间穿过我们,像冷风一样吹,偷走我们的热量,让我们劈裂冻结。”水的时间性正体现于此。但恰好不同于查理考夫曼在《我想结束这一切》中所做的阿伦雷乃式的对时间的主观化处理,蔡明亮镜头中水的时间性体现方法是十分自然主义的,固定长镜头中,水在人体里缓缓流动,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但李康生、苗天这些人,却在水的流动中暴露自己行尸走肉的躯壳,无能为力,只能看着水流把自己飘起来、浮着到随便哪里,控制的只有欲望与呼吸。
2 ) 当我们谈论蔡明亮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写这篇影评的起因是前几天学校的电影节闭幕片放了《河流》,放映之后是蔡明亮的座谈。看河流之前我对蔡明亮没有任何的想象和了解,而听座谈之后对他的人或人生有了微妙的感悟。我们习惯于根据一个人的作品去推断或评价他是什么样的人,正如他的片子就是生活本身一样,但现实的交织总是让人可可以掌握更多的细节,超越作品本身的对谈也让我对蔡明亮本身有了更多的想象。
他讲到自己拍电影的几个小故事。
1.剧中李康生得了歪头的怪病,而现实中他的确就得过这样的病,很久才好。于是大家很怕他复发,每次拍完戏都要热敷一阵子。因为他在拍戏的时候一直要歪着头,结果最后片子拍完之后,大家的脖子都变成了歪的。
2.苗天答应出演同性恋的父亲后,鼓起勇气去洗同志三温暖,然后进去之后一个男子走到他面前说:“诶呀,苗兄你怎么才来。”
3.有日本的发行商订好要买河流的版权,然后签合同之前来台湾看了一下电影,决定不买了,非常抱歉的和他说,日本观众一定不喜欢这样的电影。后来在柏林影展的时候另一个日本发行商买了版权,回去之后成了那年最卖座的电影。
4.他之前拍《青少年哪吒》的时候,剧本还差三分之一没有写完他就想要开拍。把制片吓坏了,赶紧补上了结尾,又很好心的帮他申请下来了拍片子的辅导金。制片和蔡明亮说你看还好我有写好结尾才能申请下来钱,结果蔡明亮没有用人家写的结尾。
5.蔡明亮的爸爸去世之前在广州的医院,蔡明亮去看他。他爸爸和他说:“你拍的片子我都有看,那部《海角天涯》我看了第一遍没有看懂,但是看了三遍之后我就懂了。”
有些人说蔡明亮一点都不明亮,有些人觉得他的片子缓慢晦涩又沉闷枯燥,有些人觉得他在无病呻吟式的悲伤矫情,有些人感受到持续不断的扭曲压抑。可能是带有了某种心理预期,看完了《河流》之后竟然并不觉得太闷,反而觉得这里展露的世界好像就是我们的现实本身。同性恋的世界并不只有俊美的容颜和年轻的肉体,也有孤独年老的无奈和支离破碎的家庭。在二十年前的台湾,在同性之爱并不像现在可以成为一件拿得到台面上来说的话题的年代,那些在阴暗昏黄的灯光下,在破落凋敝的角落里焦急而小心翼翼地寻求彼此肉体上慰藉的人们不就是那个族群最好的缩影。片子中三温暖里那一扇扇推开又被关上的门后面,是一个个带有焦急欲望的干涸灵魂。
片子另一个关系是父亲和小康的父子关系。我想苗天扮演的父亲和小康之间的关系,也许也微妙的映射了蔡明亮的父亲和他之前的关系。蔡明亮回答他为什么每一次都在用李康生的时候说,因为李康生很像他父亲,所以他难以移开目光。这种缘分慢慢变成羁绊,而永远的李康生也让蔡明亮的片子呈现出一种时间流动下的真实感。蔡明亮说他很怕他爸爸,记忆中的他是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和爸爸在同一个空间里都会觉得气氛的紧张和凝固。也许是因为这样,他片子中的父子关系也大多存在着隔阂和疏离,他们关爱和在意彼此,却好像永远存在着无法言说的距离。父亲想要履行一个父亲的责任,而这种拙劣和生硬的关心却一次次被回以冷漠。片子里展露得最直白的温情,大概就是父亲坐在小康的摩托车后座抱着小康的头,然后两人无言地驰骋在台北的马路上吧。
而蔡明亮貌似并不满足于这种疏离的关系和距离,硬是用最尴尬的方式让父子发现了对方最为隐秘和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扭曲和别扭,而我们只得到了一个更加混乱的、不知道结局的结尾。片子的开始,观众轻而易举地发现这个家庭的不正常和扭曲,发现每段关系里都存在着百孔千疮,而在结尾的时候蔡明亮又制造了另一种混乱,甚至上升到伦理和人伦道德的混乱。我们也许可以说这种混乱是夸张的、是小概率的,但并不能否认这种混乱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生活本身。我们也许没有一个同性恋的父亲或是名存实亡的家庭,但每个人的人生里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和矛盾,我们可能也有无数处理不清的关系,可能也会遇到像小康这样歪脖子的不大不小的讨厌的病,可能也会看到最亲近的人也有最阴暗晦涩的一面,而无论我们经历什么,或是遭遇什么,这都是我们无法逃避的人生。
就像河流的绵延不绝一样,生活里无论是琐碎嘈杂的喧嚣还是风花雪月的浪漫,无论是避之不及的阴暗还是努力追求的光明,大概都是无穷无尽的。我们在看蔡明亮的片子,看到的也许是一个并不美好和完满的世界,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电影又是一个独特和不可或缺的存在。而我们在谈论蔡明亮的同时,可能在思考的也是生活本身吧。
3 ) 在我们已经遗忘生活是什么的时候
好长时间都没有写过影评。
今天在看人家写的影评的时候,看到这样一段“我想起米兰‧昆德拉在《缓慢》里一段有关「快的速度与遗忘的强度」的描述:「当我说起T夫人的夜晚时,我提到了存在主义数学教科书前几章的一个著名方程式:快的速度与遗忘的强度直接成正比……我们的时代被遗忘的欲望纠缠着;为了满足这个欲望,它迷上了速度魔鬼;它加速步伐,因为要我们明白它不再希望让大家回忆;它对自己也厌烦了,也恶心了;它要一口吹灭记忆的火苗。”
确实是这样,大学的时候片源也少,淘到一部翻来覆去的看。毕业生看了三遍,大象看了两遍,云上的日子看了两遍,发条橙两遍,洛丽塔两遍…但是回想起来每部都历历在目。
我决定,放慢速度,就像蔡明亮的电影一样。
那就从这部河流开始吧。
这部片取材于“歪脖小康”。李康生在拍青少年哪吒的时候被同组的一位前辈击中了后颈,于是脖子歪了九个月。根据这个题材,蔡明亮创作了“河流”,而这也启发了他一直把李康生作为御用男演员的想法,试图让观众和他一起去观察李康生。所以李康生从青少年哪吒的少年开始一直演到现在的成熟男人,好似一部他自己的成长史,这是很有趣的事情。
河流从一条发臭的河流开始,漂浮的假人无论如何不能达到导演的要求。于是小康作为群众演员,飘在发臭的河面上,似乎自此拉开了情欲的序幕。小康在歪脖之前,有过和女人的一夜情。和他父亲一样,他父亲虽然是同性恋,但是也结婚生子,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一直和老婆分居,而且也不讲话,只是居住同一屋檐下。在某个在洗三温暖的夜晚,父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不伦的关系。发臭的河流,父亲屋内的漏水,尤其是在父子不伦的晚上父亲屋内彻底大水灾,都可以看成是情欲的宣泄。
蔡明亮的电影情节和配乐都极简。情节没三两句话就讲完。但是最有趣的是,他的电影不像一般的会强加
东西给你,而是带你进入,甚至和你一起经历某些时间,而这些时间是不可重复的,即使再看多少遍,那每一次都是唯一的经历。
在河流里,比较好看的是小康的歪脖的各种身体语言。李康生完全不用讲话用肢体语言就可以征服我。从蔡明亮的电影里能够看到,原来身体的细微变化是这么微妙的事情,有时候似乎希望他更慢,才能够观察仔细。
蔡明亮的片儿所营造的氛围是,带你进入生活,在我们已经遗忘生活是什么的时候。
4 ) 缓慢的水、生活,以及蔡明亮
蔡明亮提到的几个意象都是我喜欢的。哪吒,是我喜欢的,尤其自从陈浩民诠释了那个清俊而忤逆的少年。水,也是我喜欢的,尤其自从读了海子写的《但是水,水……》。水本身有很多隐喻的途径,展现的美感比较丰富,但也有共同语境促成的固定性,易于理解和感受。水是忧伤的、阴暗的、神秘的,而又具有传承性和生命力。蔡明亮在《河流》一片中多次运用到水,就给这样一部低沉的片加入了柔性的元素:对隐喻的想象空间,和叙事的韵味。比如开头的河水,如人所说,可理解为生命的状态,脏兮兮而缓慢地流动着。也有人说小康在河中的试演象征对同志圈的试水。还有自天花板漏下而漫过母亲脚边的涓流、窗外的暴雨,和一个同性恋家庭一样,对母亲进行着渗透或是摧残方式的侵犯和折磨。甚至《河流》这个题目,实则对同志的隐喻。全片中对水的涉及之处,亦是同样。
这些虽是同志片的特指,但生活中的无奈和绝望是共通的。所以片中展现的情绪,于异性恋者同样有共鸣。这就归功于蔡刻画生活的功底了。我很是欣赏他深入生活的力道。这种力道最直接的表现,是其最为人称道的优点——几近与现实等速的节奏。
这一是缘自他从吃饭、尿尿等不为人重视的细节来展开表达。我并不很接受伍尔芙的意识流,但却接受了蔡明亮。或许只因我是女人,对细节有着爱不释手的迷恋。很多女人都是这样,可以从普通而孤立的生活场景中获得美感。这是她们思维方式,不同于男性的宏观把握。
二是缘自处理这些细节的时间,蔡都以挑战人耐心极限的任性来放置着。而这种表达不得不说确实更接近真实。当父亲在黑暗中长时间面无表情睁着双眼,他的心情他的沉默都可以想见和体会,短了便不足以表现,也不足以让观众进入人物进行代换性思考了。虽然节奏慢,但是蔡的镜头逻辑是要用脑子想的,要看懂是要动脑子的,所以我看的时候不觉得乏味,反而注意力很集中。
除却特殊的节奏感,蔡明亮的镜头感我也喜欢,有一种吸引力,有现场感。与阿巴斯相比较,阿巴斯的镜头是导演个人的,比如《橄榄树下的情人》一片中,从反光镜中拍人,还有片末俯视橄榄树林中移动的两个白点,那都不是人的视角,是导演的视角。而蔡明亮的视角很现场。潮水的声音、碗筷的声音,首先是声音上营造氛围。再者是平视的镜头,使观众如临现场,有强烈的参与感。比如开头部分,听着导演喊话和嘈杂的潮声,我跑神疑惑自己就在片场,而不是荧幕前。再如小康的家,看母亲掰西瓜,那寻常的画面也是无比亲切,仿如我也在那个房间里。而当我们处于某个生活现场,那么身边发生的事便是看多久都不会腻的。有人质疑蔡明亮的片对话过少,可我们自己一天又能说上几句话呢?也并不觉得闷啊。如果说阿巴斯的片、塔可夫斯基的片是缓慢然而诗意的,他们是把生活艺术化,那么蔡明亮不是诗的,他残忍但不残酷,他是把艺术还原给生活。
对于蔡明亮的这种理解和表达方式我是共鸣了。因为红着脸说我也曾有过这样的“艺术追求”,好比伍尔芙致力的意识流一派,我也幻想过平静地记录生活的一切,会怎样。好吧,我承认我有休谟经验主义的倾向,即将生活理解为一连串扑面而来的感官体验。而当蔡明亮在这里用镜头完成这个重现时,我是有着某种激动的。这种激动,具体表现在,我被一个个有力量的镜头充斥着,平静而入神地看完了《河流》这部片。
5 ) 不流动的河流
我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蔡明亮,看这样的电影基本上相当于自虐,但我还是看。就说人生吧,有谁敢说他对自己的人生百分百满意?我想只要是还没被生活完全醺醉的人都不会满意。不但不满意,恰恰相反,清醒的人会感到人生中的幸福几近于零。存在的最可悲之处,就在于这样无味的人生我们必须忍受,在明知它不可能有任何改观的情况下忍受。蔡明亮的电影也是逃不开的,所以我不得不面对。
甚至可以这样说:其他所有导演的生活化都是相对的,而只有蔡明亮是绝对的。电影都是有故事的吧?很多导演会把电影拍得很慢,这样一来故事会细致起来并且会透出诗意。蔡明亮的慢却没有诗意,而且也不是为了更细致地讲故事,而根本就是为了把生活本来的样子移植进去。他始终固执于呈现事物的状态。
《河流》简直是不流动的。生活的状态就是这么一条污浊,臃塞如死的河流,人的状态就是河上的一具浮尸。
令人窒息的节奏几乎压抑了所有的生命迹象,蔡的电影像是城市中的公路片。相信吗,人声鼎沸、熙来攘往的商场和荒漠没有什么两样。
《河流》的疏离色彩是蔡固有的,而《河流》又带给人很脏的感觉。那条污水河,小康家不断地漏雨,三温暖中纠缠在一起的男人躯体,整个的阴暗色调以及局促的空间……是一种给人逼迫感的脏。
小康的脖子隐喻了生活中的毒瘤。父与母,父与子的关系简直是不可调和的了,但他们就那样扭曲着,支撑在崩溃的边缘上。这样的电影肯定会有一两个爆发的瞬间,小康在医院用头撞墙就是,然而爆发不构成舒解,甚至不代表发泄。爆发完了,还是压抑着。
人存在着,就像一头困兽。更可怕的是,看这样的电影,竟激发不起我们任何可怜自己的念头。
6 ) 毒
其实蔡明亮的电影基本上都看过了,或是囫囵吞枣,或是细嚼慢咽,潜意识地想深刻了解一下这位独特的导演,又或者希望能从片子中得到一些东西。------电影这东西,或者是带给人暂时的视觉上的冲击、快感---这是最低级的标准。又或者有些深层次的收获,通过它使人在精神层面得到一些启示和帮助。
灰暗、阴沉、压抑、憋闷的电影看得太多了,蔡明亮不是独创,说整部片子里没多少对白,沉闷冗长的镜头,如同嚼蜡的情节,这些表面上其实都不至于受人诟病。许多类似的电影虽然让人十分痛苦,但痛苦得至少会给人一些实质性的感受----无论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电影本来就是一家之言,单纯从思想的健康正确积极与否来评价它,显然太过狭隘和无趣,更加没有生存的土壤。所以思想成熟些的观众,但凡能够忍受这种折磨的人,看看倒也无可厚非。至于能否有些裨益,就不必苛求了。各取所需,仁者见仁,各安天命罢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观众总是没有错的。
那么导演呢、?既然拍出片子是给人看的,既然或是追求商业利益,或是致力于灵魂探索、境界的追求,那么势必该尽导演的责任和义务。我们当然不能苛求每个导演都必须当一名正襟危坐苦口婆心的说教者,这个要求过于严厉,何况果真那样的话,恐怕大多数观众都会觉得乏味和无聊吧。所以诙谐、古怪、另类、偏激,甚至是邪恶的片子都是有市场的。然而,这种所谓的百花齐放,不知何时起开始演变成过多的导演希望独树一帜来达到上位的目的,这类似于当今极为普遍的娱乐明星,或者那些梦想着出名的草根们,通过诸如一脱成名、哗众取宠、以各种怪异莫名其妙的方式吸引关注。从实质上说-----他们都是为了一个起初纯洁的目的而愈发的不择手段。那么目的的性质也就变了,无论你怎么标榜另类,文过饰非,装腔作势故弄玄虚,都无法掩盖这个事实。那么,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不惜放弃电影该有的思索,道义和真理的坚守,这无异于贩卖毒品。两者同样是不顾受众的死活。可耻之极。从某种意义上讲,前者比后者更加可怕和危险,因为它侵害的是人的思想和灵魂。
那么说了这么多,我是在批评蔡明亮的电影么?当然。但是蔡明亮的电影比他人的电影更充满色情、暴力、恐怖、迷信、变态情节么?显然不是,如果是,他就不该被批评了,或者说没必要如此认真地单独批评他了。
蔡明亮的罪过在于,他不激情不暴力不承认自己的俗,拒绝俗气的剧情,而是走了一条极度另类的道路----莫名其妙,不负责任的故弄玄虚、毫无逻辑和理性的虚伪思索、明明思维肤浅弱智到极点,却又披上古怪的外衣迷惑观众、最终令观众无法忍受、迷惑不解、如入泥沼—----腐臭不堪的泥沼。他所谓的电影中除了所谓的同性恋、乱伦,普通的纠结、烦恼、痛苦外,几乎没有任何特殊的意象。然而如此通俗普遍的人生问题,却被其用压抑的演绎方式渲染的似乎复杂如麻、痛不欲生,如果不是大导演故意为之欺骗迷糊混乱观众,那么只能理解为其智商情商极度低下了。。。观众从来不是弱智儿童,从来不是灵魂脆弱的动物,再极端的电影都能欣赏或者忍受。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我们不缺乏面对问题的勇气和思考解答问题的智慧,可问题是就怕诸如蔡导这类提不出高端问题、为一些相对低端的问题自我纠结起没完没了,又恶意地把观众绕进去陪他一起纠结的导演,实在猥琐可耻的很了。我不知道台湾和日本之类狭小岛屿境域内的人是否都如此弱智,低级,自虐,喜欢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正如他们善于把弹丸之地想象成世界的中心、编造成博大的故国。那也只是他们自我的行为方式罢了,本也不足为患,然而如果让这些人牵引影响人们的思维方式,实在余毒不浅,令人发指。
对于观众来说,我们既然没办法决定导演的思维方式,没办法踢那些垃圾充数者出局,最终,是否受其毒害,恐怕只能靠个人悟性和造化了。因此,控制力和方向感不足的未成年人看电影肯定是要有所限制的,我们不能不对下一代负责。这就好像父母不会任由小孩子过度地吃糖果一样,虽然他们会认为父母不可理喻。既然我们是相对成熟的人,是已经过来的人,就不该不去督促和保护后来者。当然,我们同样不能放任他们去吃毫无营养的垃圾食品。例如蔡明亮的电影。
蔡明亮说,我喜欢让演员在影片中不停地喝水,我们的身体就好像一个容器,可以吸收很多东西,情感,孤独,力量,这些终归需要释放,所以我也喜欢拍他们流泪和尿尿。比如《爱情万岁》里阿美六分钟的哭泣,再如《河流》里父亲长达一分钟的嘘嘘。
《河流》:豆瓣中国台湾同性片榜No.13,是此榜单里我唯一一部没有看过的电影,拖了好些日子,总算找来观影了。(榜单前三名的电影《喜宴》《谁先爱上他的》《蓝色大门》刚好都是我在豆瓣标记五星的电影。)
如果把候麦的人物放进蔡明亮的片子,是蔡明亮被聒噪死,还是候麦被闷死?
最后一个镜头确切地让我感受到小康在水里游,他用头划水,身体漂浮。背后是绿色的安全网,也是水。一种不事声张的舞蹈,太厉害了!年纪越大越喜欢蔡明亮。
家庭逐渐瓦解,常规的秩序被挑战,「家」作为重要的隐喻被个体欲望的「水」的暗流涌动处于一种动荡不安的不确定下。关了「水」就好了?被扇一巴掌就好了?谁知道
在肮脏的城市河流中演了一次死人,然后和一个女子开了一次房以后,小康成了歪脖子,同时河流也开始入侵他的家里。当河流与欲望混作一团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是一部钙片。不过蔡明亮似乎并不是想表达什么,而只是想把他们家切西瓜、吃榴莲那点事展示出来
蔡明亮一点都不明亮,连续看了几部,无一不压抑,如果你爱一个男人,没必要把他拍到让人想吐,真的。这些电影可以得奖,只能说现实世界生病的人太多了,得病不医的人也太多了,就比如装B这种病。
真棒!固定长镜用到极致,一来各类隐喻符号得以自我舒展,进行意指;二来,在孤独疏离外,又凸显了人作为动物的欲望(性、食)之浓烈,没有配乐,可谓极简。水携带病毒,现代人再次遭遇卡夫卡式变形(脖子歪了);水又带来失序,家里开始漏水,象征传统家庭秩序的失散。父子/同性乱伦,重读(专注异性之间的)俄狄浦斯情结——无人死亡,无人眼瞎。“父”不再是真正的父亲,他变成了性/欲望的客体(在三温暖里等待匿名性爱),母/女性则变成了欲望的主体(主动抚摸情人)。脖子怎么才能好?黑暗和孤独又怎么才能散?父亲要走开,而人要出去。
污水中的“真人”浮尸、听了整整一泡尿时间的尿声、桑拿房氤氲昏黄的过道、按摩棒的震动声、没人在楼上房间、自顾自怜的求欢、父子之间的缠绵...从一开始,我就被影片所弥漫的寂寞吞噬。
“水”三部曲中最压抑的一部,这里的“水”失去了流动性,变成了一潭死水,是小康的脖子病淤积疼痛,也是同性压抑之下的父子,也是整个家庭的冰冷淡漠,镜头也如死水般凝滞窒息。蔡明亮的“水”构成身体的一部分,相比不可视的语言他更钟情于不可捉的“水形”,无形充满变动,流动且富有力量。
【林象·词语放映】2K修复版。洗不净河流的肮脏与男女性爱交欢,一场浮尸临演引来无缘病痛折磨小康,针灸按摩中药西医仍无解;天落大水房间神秘成水帘,对年轻男子的贪念折磨着父亲,麦当劳偶遇鲜肉三温暖仍无缘;电梯开合陌路迎来送往,被三个男子冷落的孤寂折磨着母亲,肉体精神之空虚日本AV仍无填;父子赤裸相见合体相拥,终破一切。男欢了,父爱了,水停了,神下了,病也就好了。《河流》有90年代台北的市貌,有蔡明亮演员班底的齐聚,有许鞍华导演拍戏的迷影,有水流病痛阴魂不散的神怪,有当代家庭亲情的淡漠,有光影下男男肉欲的宣泄。每次踏入《河流》,感受应都是不同。四星半
剪辑暗示不同人物(小康与年轻男子)及视觉母题(性爱与水)之间的关联。父子乱伦挑战异性恋体制与亲属关系的共谋(构图对《圣母怜子像》的再现与解构),家庭成员的彼此疏离与三温暖里的陌生性爱进一步模糊了家/非家的界限,而cruising正是酷儿乌托邦主义者们寄寓激进希望的所在。
儿子与母亲的关系有一个经典的俄狄浦斯模板,但是父亲和儿子的暧昧却从没有,于是蔡明亮在黑暗中隐晦的表现了父亲为儿子自慰的场景,这应该是极罕见的,从个人的孤独到家庭的分裂,看A片的母亲在慢慢枯萎,蔡明亮一再用极端的手段来慰藉人得灵魂,于是就有了电影中不可理喻的内容
有一天我们长出天线,顺着城市的信号延伸,直到巨大的幕墙出现挡住去路
http://v.youku.com/v_show/id_XMTA1Mzg2Mzg4.html
几年来好几次试图看下去,这次终于看完。就算是父子乱伦这么惊悚的噱头,还是感觉和前几部是同一个戏。爸爸在浴室发现儿子不是应该掩面逃走么,为什么要呼他一巴掌啊。
台北一条毒河流,害的小康直歪头
于Close-Up。小康脖子疼,我整个背都疼。李康生真是个美人。是不是可以说小康在片头通过扮演浮尸以及和那个女相识做爱,经历了两次死亡,脖子疼是同志意识觉醒和无爱家庭造成的创伤?还是和女性做爱让他恐慌和愧疚?
最大感受:1.许鞍华许鞍华!(惊喜尖叫)2.除了蔡明亮不会有人把固定体位的性爱用固定镜头在影像中呈现五分钟吧……3.河流……重映过吗,苗天的为艺术献身……实在……有点难下眼睛。/如果可以,我一定重头按创作时间再看蔡明亮,从《青少年哪吒》到《日子》,窥视隐痛的自反的同性情愫,跳跃式的去看蔡明亮影像中始终不变的客体(他者)李康生太痛苦了!即日起停止,下次连刷!
远没有青少年哪吒好,到处都是长镜头,还父子搞基,这。。。连配乐都省了,蔡导,你闹那样呢?不过李康生演的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