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处女泉》:对抗童年的梦魇
这世界上有些人非得有个主子,否则他们无所适从。有个现成的神给他们更加省事,这能让他们不再那么惶惑不安,否则,他们要去寻找领袖。他们在领袖脚下的洪流里摇旗呐喊,觉得不再孤独,虽不明所以,但他们孱弱的灵魂忽然有了勇气,于是不再彷徨。
很多人都在寻找着这一种人,那种人强大,给他们拿主意,于是他们不用自己去思考,他们可以过着顺从但是安稳的日子。所以,别跟他们谈什么民主,他们从不需要。如果他们也夹杂其中,不过因为那是个时髦的词汇,他们加入洪流里,才会觉得不孤独。
他们信神,因为别人信。他们从不去思考这一切的意义。
有些灵魂却足够强大,他们不那么驯服,他们遵从心灵的思索,那沉重的思索,在最后令他们皈依神,或是背叛神,这都不打紧,要紧的是,他们对自己的灵魂负责任,他们探索。
盲从,是安全的,可以心安理得于掌握了真理。而那些敢于思考的人,会被人加诸怀疑的目光。
伯格曼无疑就是怀疑的那个,也因此被怀疑。《处女泉》里从头到尾对上帝的质疑与嘲弄,他是魔鬼吗?不,他是个对良心负责的人。为此他值得尊敬。他是个挑战上帝的人,不是那个顺从的小民。
你知道清教徒的家庭毁了他的童年,和作为牧师的父亲的冲突,令他们隔绝很多年。而他自己,也不能很好地对待自己的孩子。
张爱玲说过的“漫长的像永生的童年”,的确,那是生命的起初阶段,顶重要的阶段,之后,选择做天使还是魔鬼。被压抑的童年,逆反着父亲的上帝,被残忍地约束的信仰,有一天弃它而去是多么的痛快——
《处女泉》里的上帝,是被讥讽的对象。
一开始笼罩着基督教色彩的这一家人,从两夫妇到老女仆都是虔敬的教徒,饭前例行的祈祷,睡前例行的祈祷,老女仆说,住得离教堂近多好,可以动不动就去忏悔。
以为他们是好人吗?错。老女仆羞辱养女英格丽,全无怜悯。两夫妇知道女儿被牧羊人杀死后,父亲杀了两个成年人,连小孩子也没有放过,要知道小孩子自从看到女孩被杀就一直神经质,处于精神的迷狂与忏悔中,可是呢,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就因为跟那两人是一起的,也要被杀。这个父亲在此时是个地道的杀人犯。
这样的人,就是一直严格遵照程序,忏悔、感谢主的人。
主啊,你会为这样的人蒙羞吗?
他们从不懂得宽恕,睚眦必报,他们离魔鬼不过寸把路,常常越界到另一边。
可是他们还是觉得振振有词,忏悔之后,要用双手为你建起教堂,以为这样罪孽就抹杀了吗?
如果一个人非得自欺欺人,旁人有啥办法。
两夫妇的女儿,凯林,天真也虚荣,浮夸也甜美,有着很多凡人的缺点,但无疑这是一个可爱的生命,那单纯与美丽虚幻如肥皂泡,当然你知道,这样的肥皂泡一点就破。她先失去处子之身,之后被杀。虚荣的泡沫,易被捅破,就是这样。
至于在她身后的土地上涌出的一汪清泉,被命名为处女泉,有着说不出来的味道。如果说是处女,最多是精神上的处女。而她的精神,有太多凡人的缺点。神迹就这样发生了,带着诸多神所不赞成的缺憾,神惩罚她,之后给她立个牌子,让她在神话的流传中成为永恒——神多少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吧——都是假的。
伯格曼是怎样在嘲弄着那位伟大的神,昭然若揭。
但伯格曼并不是魔鬼。他只是想更加诚实面对自己的良心。把华美袍子下的千疮百孔,揭开给我们看。而魔鬼呢,魔鬼常常带着伪装,甚至像个好人。
14世纪的那个故事,给了少女一个永恒,的确,作为一个神话故事的主角,她永恒了,那是上帝能给一个凡人最好的礼物,人都想永恒,怕自己消逝于无边的世代里,在无涯的时间的荒野里如流星划过不留半点踪迹。
而伯格曼的故事,却是一个新的视角,还是那个故事,还是神话,却充满了嘲讽。
这是一种时代的变迁。人们不可能再像5个世纪之前,只想匍匐于神力的脚下,做羔羊,他们用自己的脑子去思考,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故事,旧的,也是新的,说是颠覆也不为过。
而电影里那一切虔敬的色调,又是多么的虚伪,那循规蹈矩的生活,像是一幕演给人看的活剧。
在几个世纪之后,再去看那一切,无趣,死板,生命的鲜活,在那个被惩罚而死的少女身上,那里有一点人味儿。
可是那个时代那种东西当然无法留存。少女的未被污染的纯洁、哪怕有点孩子气的虚荣,也值得我们欣赏,那是生命,唯一的活生生的,友爱,信赖,从不仇恨,她的心灵未经半点污染。
生命的泉水汩汩而出,想必是从这样的身体里。伯格曼刻板的父亲,是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的吧。他严守规则,甚至为规则所缚,还要用这些去束缚一个孩子,一个鲜活的生命,那种撞击是多么的痛苦。特别是,当两个个体都是强有力的。然后,伯格曼用一生在摆脱着那种梦魇。
如何与父亲和解。
人不会一生中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不知在时间的河流里,我们已经走到了不同的哪两岸,何必和解呢。早就是全然不同的另一个。而那些伤害早沁入骨髓。无从寻找。
抬头望向苍天。不管我们做着怎样的解读,我们从来没有机会遁逃。一个凡人说着他的梦魇,通过述说,他成为了大师,但他永远不是上帝,他也不是魔鬼。那些,都是我们凡人的揣度罢了。
所以我们不该通过这个故事去对上帝说三道四。那是我们不了解的事。
只看到一个可怜的孩子,在极力对抗着童年的梦魇,以此确立自我的存在。想表现得强大,想表现得满不在乎,他诉说了他以为的美。就是那个少女。那个上帝的祭品。
2 ) 迟来的圣迹,信仰和救赎
离开基督教前我和他们读了两个星期约伯记。约伯是完全、正直且纯全的人,但是耶和华却拆毁他,剥削他,让他变得一无所有。然后,他们解释到:神的剥削是好让约伯抛弃自己的肉体而更好的承载和接受神的生命和荣耀。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我害怕这里有强行PUA,以爱之名减轻痛苦的嫌疑。电影的结局和约伯的结局要呈现的是一个道理,就是剥削你的至爱,让你一无所有,好更加虔诚的去爱上帝,去洗清你的罪,去变得更虔诚更忠诚。
并且用了“圣迹”来渲染其宗教氛围,其带着神秘主义色彩的神圣性。似乎是上帝在回应这些虔诚祷告并忏悔的人。
所以,结局在“圣迹”的显现下,一切的罪恶都被洗净,上帝救赎了犯下嫉妒的人(怀孕的养女),犯下傲慢和杀戮的人(之前一直祷告不真切的父亲),犯下自私的人(爱独生女胜过爱上帝的母亲)。
这个结局可真正的典型的基督宗教思想的救赎精神啊!可是,只要圣迹没有出现,只要没有泉水的流出,那么一切“祈祷和忏悔”都将参杂着怀疑。
而事实中,真相里,圣女泉真的会出现吗?这迟来的圣迹真的会降临吗?除了最虔诚的基督徒无人能够笃定。
这是基督教里一个经典的问题:在你的爱子和上帝中你选择哪一个?
亚伯拉罕面临过这个问题:最后亚伯拉罕在山顶含泪将自己的爱子捆绑并准备献祭时,上帝的“圣迹”出现阻止了他,这是上帝对亚伯拉罕的考验,亚伯拉罕通过了考验,上帝就不会真的取了他爱子的生命,真是聪明的上帝。
所以剧中的母亲才会忏悔说:都是我的错,因为我爱独生女胜过上帝,我甚至会嫉妒她爱你胜过爱我。
母亲认为自己没有通过上帝的考验才会带来这场悲剧。
同样,父亲则是约伯的身份,他是一个强大的富裕的人,他曾有美满的家庭,自身也具备高尚的品格(收留牧羊人)和强壮的体魄,所以他并不在意在神面前的祷告和忏悔,所以当他失去自己的独生女时才会带着深厚的悔意向上帝忏悔。他认为这是上帝对他的考验。
养女是个外邦人的形象,异教徒的形象。她一开始信的是北欧众神之王奥丁。可是在基督神学中只有唯一的神就是耶和华就是上帝,其他所有的偶像都是魔鬼。所以养女向“奥丁”祷告就是向魔鬼祷告,后来也召唤来了一个魔鬼(那个老头),所以养女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导致这场悲剧,因为她因为嫉妒向魔鬼低头。
最后大家都得到了救赎,在圣女泉出现时。
这是一个关于信仰的故事,关于救赎的故事,所有基督徒都很喜欢,但我觉得它只是以电影的形式以及一个很会拍摄及讲故事的导演来安排了这一场基督教义,让你忏悔,让你信上帝,让你祷告。
个人觉得还不如《牛虻》的故事好,这才是真正围绕信仰和存在思考的作品。
另外不知道李安第一次看觉得它好在哪里。
3 ) 天问
昨晚看了伯格曼的电影《处女泉》。片头是李安在介绍,此片偶尔有回在台湾放映,被李安看着,李安当场就惊呆了,他自称这《处女泉》是他看的第一部 “文艺片”,或曰“处女片”。“我的人生从此再不一样。”他说过去看电影,大家玩剧情,让人哭,让人笑,不想也有伯格曼这个 玩法。这是一部拍得如同电影教科书一般的电影,剧情不过是一个扔进池塘的小石子,荡起一阵阵的涟漪,才是叫人无穷回味的地方。另外有一些电影语言的具体技巧,后来也被李安照搬。比如父亲跪地质问上帝的镜头,导演避开人物正面(因为再怎么丰富的表情,都表现不了那种深深的悲怆和疑问),用长镜头从演员身后拍摄,很能体现那种冥想。
这也是伯格曼自己曾经很得意的片子,他有时侯甚至认为这是他最好的作品,可是有时侯他也出现怀疑,说这是部徒有其表的烂片,是模仿日本的作品。他一度迷恋黑泽明迷得就像李安后来迷他一样。
不过不管他自己这是自谦,还是后来思想出现了转变,这部电影倒是问出了一些人们从古至今一直在问的问题,一些让人十分困惑的问题:如果世界上有上帝,为什么会允许一个少女被奸杀?少女的父亲后来报了仇。这位北欧大汗跑到凶手睡觉的地方,将刀子扎在桌子上,往椅子上一坐,如同审判的君王。他将凶手一一击杀之后,来到女儿的受难处,向天发出了那永恒的提问。
或许你可以说这样的提问,打败了上帝存在,上帝仁爱的所有论点,使得故事发展的过程中,上帝成了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然而就在你要下怀疑论、否定论的结论之时,影片有了个令人出奇的结局。那位父亲发誓要用双手,在女儿遇害的地方建一教会起来。少女躺卧的地方,神迹般涌出了一股泉水来,那是洗礼般的清泉。伯格曼到底是要说什么呢?可能他并不想去“说” 什么,而是将困扰着北欧人乃至整个人类的问题给很好地问了出来。李安说,北欧天寒地冻,北欧人比较属灵,所以会探究生死、人和自然、人和上帝关系这些大开大合的问题。北欧戏剧比较发达,跟这个也很有关系。
这个片子所问的很多问题中,有一个常常会进入我们的思考:上帝为什么会允许世间有苦难和悲剧发生,为什么允许好人遭殃,恶人逍遥?李安在评论中说,好的作品只提出好的问题,而不是提供答案。它是要把问题栽到你的脑子里,让你不时想起来。就好比《俄狄浦斯王》里头, 俄狄浦斯王遭遇的命运,也会让人想到同样的问题来。 在怎样的情况下,俄狄浦斯王才可避开他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下的弑父娶母的大错?人活着,有什么公式,让我们可以避开灾难没有?除了成功学的骗子们之外,没有人能给你答案。你同样一个举动,在一种情况下可能会给你带来安宁,在另外一种情形下会给你带来祸患。比如导致一个悲剧英雄跌倒的可能是骄傲,而在另外一种境遇里头,让人跌倒的或许正是我们的畏缩。
我们是人,我们活在我们的维度里头,无从看到我们的命运是如何拼写出来的,所以我们有时侯会像一个戏剧中人一样,我们看不到有什么会在等着自己。关于无辜的人为什么要遭受苦难的问题,《约伯记》里有很好的陈述。约伯是个义人,却无辜遭难,他的三个朋友都说肯定是他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故而招致患难,约伯觉得这三个朋友说得不对,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万分忍耐后,他开始质问上帝,问他遭受这一切为的是什么?后来耶和华从旋风中给了他的回答,有趣的是,他的回答乃是一连串的天问。
记得小时候我们小孩知道个什么东西跟大人显摆,大人为了打击我们的骄傲,便回一句粗话: 你知道虾米从哪里放屁?换言之,你是人,你只能用人的处境理解我们生活中的问题,但是世界大过我们的已知世界,那隐秘如黝黑的山洞,给我们的发问提供了回声,内中奇妙我们却无从知道。霍拉旭,天地之间,有多少奥秘,是你的哲学无法参透的呢!
4 ) 传统之大——处女泉
凡是成就一番事业者,都会走出门去,寻找他精神上的父亲,这比亲生的父亲要重要得多。伯格曼和李安就是这么个关系,李安在十八岁的时候观看了伯格曼拍摄的《处女泉》,从此他觉得他无法像原来那样生活了,他必须要成为一个电影人。(美工兄解释为伯格曼拿走了李安精神上的童贞,我觉得甚妙)。伯格曼在七十年代以后在瑞典的一个海岛上隐居不出,多少大导演想见他而不得,他同意和李安见面,是对李安莫大的肯定。伯格曼是个毒舌,常常将有名的导演、影片贬得一文不值,他也绝对有资格这么说,伯格曼极其勤奋,他除了执导电影六十多部之外,纪录片《打扰伯格曼》还透露,他平均每天看三部电影,有一个很大的放映室,可以说他既是一个杰出的导演,也是一个重量级的评论家,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李安会泣不成声了。
伯格曼我久仰大名,知道他执导了《野草莓》等电影,也知道他是有名的“作者电影”代表人物,但一直没有看过他的电影,这次经由李安的故事,下午看了《处女泉》(1960)这部电影,不看不要紧,一看被震撼了,这部电影太厉害了,可以说轻而易举就超过了我之前看的所有电影。我觉得这么比也有点不公平,其他电影导演在伯格曼这比,很吃亏,一招一式都显得小了,花了,伯格曼的电影立意很高,是黄钟大吕式的,就像黑泽明电影的气质一样,一般的电影要去比,是很困难的。
《处女泉》是个宗教故事,改编自瑞典的民歌,因为是在瑞典国内上映,大家对这个歌谣应该都很熟悉,所有伯格曼没有花多少笔墨在背景上,但他聪明的留白总能让人很好地领会故事概况。影片讲一个富有的农场主,有一个生女,美丽娇贵,一个养女,行为放浪,未婚先孕,也因此为家人所轻视,养女长期嫉妒着生女,在随她一起去教会送蜡烛的时候(因为天主教规定必须有处女去蜡烛),用在奶酪里塞进癞蛤蟆,称病自己在森林里走掉等办法,使生女落单,在森林里惨遭三个牧羊人先奸后杀。三名牧羊人(包括一名孩子)剥掉生女华贵的衣服鞋子,恰巧走到了农场主的家里借宿,晚上拿出生女的衣服要转卖给农场主的夫人,她认出衣服,通知了农场主,这时养女也跑回农场,向农场主忏悔。农场主手刃三个仇人,并在森林里找到女儿被遗弃的尸体,他们搬动尸体的时候,泉水从地底涌了出来。
如此叙述的故事梗概像一则平常的北欧民间故事,类似《格林童话》这样的故事书里就能找出三五十个来,但伯格曼把它拍成了一部极其现代的电影,但又牢牢把着传统的脉络。21世纪的电影观众什么没见识过?先奸后杀算什么新鲜故事吗?比它怂人听闻十倍的故事有的是,但在观影过程中伯格曼把我牢牢按在了椅子上,我甚至产生了极其罕见的观感:我不忍看下去,我的感情受到折磨,被恐惧攫住。这都源于伯格曼精湛的戏剧技巧。
伯格曼善于调动观众的情绪和观察力,在让生女登场之前,我只通过只言片语了解到生女是一个被父母娇惯的孩子,在养女早起不情愿劳作的时候,还呆在床上不愿起来。可是我看到镜头转向养女把一只活生生的癞蛤蟆(看这段可真够有的受的)塞进给生女的奶酪时,我已经开始思考,生女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活该受到这样的嫉妒吗?这样的惩罚对她是重的还是轻的?她和养女到底谁更代表着恶?我已经浸入到电影当中了。
接下来我目不转睛地留心生女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每一个眼神,试图在简短的信息里进行形象构建和判断——我已经对一个虚构的角色动用了道德判断,还有比这更投入的体验吗?很快我会发现,生女这个角色是伯格曼精心设计的,她既聪慧又骄傲,不谙世事却很有主见,她只是一个得宠的孩子,我对她恨不起来,等我在心里原谅她甚至有些欣赏她的时候(因为她对三位牧羊人抱有关怀和同情),悲剧却马上开始,情感上我无法接受她被先奸后杀的命运,但理智却告诉我这必然发生。我只能坐在椅子上等待审判一样等待这一刻的到来。这一过程只是简单的几个正反打,没有长镜头,没有眼花缭乱的镜头剪辑,没有心里期待的英俊骑士或者农场主策马从森林里冲出来,一切就那么简单得发生了,它就是发生了。他在这里克制,是因为他早已将技巧放在了前面,哪还需要在这里进行低水平的情感煽动呢。伯格曼已经在观众的头脑里长驱直入,横冲直撞了。
当三个牧羊人站在农场门口的时候,我以为他们是来杀掉农场主甚至占领农场的,因为观众已经对人性之恶嗜血不已了,但伯格曼还是采取最传统的情节走向——牧羊人对农场主的身份并不知情,他们只是来此投宿。当农场主一家在饭桌上心神不宁吃饭的时候——这个画面和早餐采取了完全一致的构图,人员也完全一致,两个画面上都缺失了生女,早上她睡在家里的床上,但此刻她倒在森林的雪地里,我已经不忍心继续看农场主一家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了,但这对观众来说,又是最大,最好的刺激。从影片的前面,我已经了解到这是一个虔诚、善良的家庭,农场主的行为甚至可以说是高贵,但这体面、温馨很快就要荡然无存了。
当深夜农场女主人听到孩子哭叫声(两个牧羊人怕孩子露馅打孩子)去查看的时候,我的心悬了起来,她无异于是走进了兽笼,当一切正常她要离开的时候,更大的悬念又来了,牧羊人捧出了生女的衣服说要卖给她,此刻如果女主人失声痛哭,那她就太危险了,伯格曼突出了这一让人心惊肉跳的过程,牧羊人不断抛出一句又一句富有刺激性的话,整个过程没有人物特写,没有配乐,运用固定镜头,并和现实时间一比一,风度尽显。
当女主人临危不乱安全回到农场主身边的时候,观众也许已经想出了五百种以上虐杀牧羊人以雪恨的方法,但是伯格曼使用了最出人意料的一种,农场主要独自去杀掉这三个牧羊人,即便他农场里至少有三四个成年男人。这种决定马上点醒了我,就像当初梅里美的《马铁奥•法尔科内》点醒我一样,在现代文明社会产生之前,还没有这么多仗势欺人,拉帮结派,一有问题就报警的文明孬种。虽然《处女泉》的方法是现代的,但是它的精神内核是传统的,农场主是一个传统的男人,就像日本的武士,中国的义士,它自有一套行事标准。就像如果武松的事情发生在宋江身上,宋江一定是去拉帮结派,借刀杀人,全身而退,而不是像武松一样手刃仇人。在艺术作品里看到像武松这样的“天人”(金圣叹语),难道不是我们的愿望吗?
在手刃仇人之前,农场主还要上山砍树枝,以供沐浴时将身子扫净。全片最震撼人心的镜头运用出现了,再过一万年这也是载入史册的影史经典
农场主如何表达自己的悲痛?他徒手去摇撼一棵树苗,他爆发的情绪随着树干左右摆荡,最后一起倒在了地上。这棵树孤零零地生长在这里,隐喻着什么?树的生长和根的拔起,又是思想上怎样的变化?妙不可言。
当最后农场主提着切肉刀(他特地嘱咐了养女这一句),走向小屋的时候(注意他屠夫的穿着),我已经知道这三个牧羊人必死无疑,不会有什么反转了(反转这个词是多么自作聪明地可笑啊),在这部电影里不需要这些,这部电影像冰川一样前进,没有人阻止得了它,它也在所到之处深深擦下痕迹。当农场的人们在养女的指引下跌跌撞撞地走向生女尸体的时候,电影突然又起了一个高潮,女主人哭喊着说她想独自占有女儿,嫉妒女儿和爸爸亲密无间(我立刻记起了影片开头农场主抱起女儿时,女主人虚化的脸),是她的嫉妒心害死了她。农场主冷静地说:罪恶是什么,只有神说得清楚。关于信仰、关于嫉妒、关于罪恶,又在影片末尾纷然响起。
我不打算谈论任何伯格曼在电影中的思想,对心理的探索,这本来就是他的标签。让我吃惊的是这位作者电影的代表人物,他的这一部作品毫不晦涩,具备精巧严谨的结构,源源不断的悬念和紧张感,这来源于他长期在剧场编导的经历,也肯定来源于他对自希腊以降传统戏剧的深湛研究,他有现代的精神,也深谙传统精神的奥秘,更不用说这部电影原本就改编自传统的歌谣,一句话,他是一个重视传统,拥抱传统的导演,他也深深启发着我,让我思考从什么方向去继承传统,去一窥传统之大。
5 )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处女泉》是瑞典已故电影大师英格玛伯格曼出于对黑泽明的迷恋尝试的仿效日本电影之作,不料在很多年后,让另一个人由此迷恋上了电影,那个人就是李安,他自称这《处女泉》是他看的第一部 “文艺片”,“我的人生从此再不一样。片名是指父亲质问上帝没有没公道时,一股泉水在女孩遇害的地方渗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的,上帝是不会干预世间事的,即使最纯洁的处女受到了残忍的奸杀。西方宗教的核心不似东方所言的“保佑”,而是“救赎”,伯格曼一如既往地在他的电影里提出对上帝是否存在的质疑,他的《第七封印》和这部《处女泉》以最直接和最形而上的方式阐述哲学、宗教。《处女泉》的男主角马克斯·冯·叙正是《第七封印》中骑士的扮演者。只能说,伯格曼的电影观已经超越了讲一个好故事的级别。
6 ) 边看边谈——《处女之泉》观后感
李安导演在其自传《十年一觉电影梦》中有提到过这部电影及其导演,原话是这样的::
——我看的第一部艺术片就是伯格曼的《处女之泉》,带个我极大的震撼,看完后我兀坐在试片间内,久久不得动弹,也不愿出去,连看两场。(中略)自伯格曼等人的电影里得到的启发与感动和《毕业生》又很不一样,伯格曼让我感觉到导演的存在,意识到艺术电影的力量。
那么,曾经让李安导演如此震撼的电影《处女之泉》究竟是怎样一部电影呢。作为一个电影业余爱好者,我打算在这里从头到尾的回味一下这部电影。希望在回味的过程中能够有所收获,有所发现。
电影一开始出现的人物是农场主托列的养女英格丽(可能也兼女佣,相当于中国富贵人家从小到大服侍小姐的丫环),她正在屋子里生火,准备大家的饭食。她边懒洋洋的干活,边思考着什么。其中有一个动作,让人引起好奇,那就是她有一会儿抱着饭厅中的柱子若有所思——而看过全片的人一定记得,后来农场主复仇的那场戏也发生在这个饭厅,当时有一个牧人因为无路可逃,情急之下打算顺着饭厅中的一根柱子逃脱,这根柱子和一开始英格丽抱着的那根应该是同一根——从英格丽表情来看,加上后面情节的补充说明,此时的她与其是在思考着什么,不如说她是在诅咒着什么。对,她在诅咒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卡琳。同样是农场主的女儿,从小开始就受到不同的待遇,她因嫉生恨。而那根饭厅里柱子仿佛上帝的化身一般,见证了这一切。柱子既是诅咒(即罪恶)开始的地方(诅咒也许从小就开始了),也是完成复仇(即最后的审判)的地方。当然,柱子只是一个中心点,饭厅才是发生事件的舞台——不知道这个安排和世界名画《最后的晚餐》有没有什么联系。
接着,一个老年的女佣出场了,女主人出场了,工人与男主人也出场了。尽管在这个过程当中,农场主的亲生女儿卡琳一直都没有出现,但是导演却通过早餐戏侧面表现出了卡琳与英格丽在这个农场里所受到的不一样的对待。具体细节就不一一列举了,我特别想在这里提一下的是英格丽怀了孕还要一大早的在饭厅里生火、准备早餐、在餐桌上为大家服务,而卡琳在这个过程中却一直躺在床上睡懒觉——尽管她一大早也有为教堂送蜡烛的任务,唯一让她担心的可能只是父母是否会同意她穿得漂亮一点去教堂。这一切是否是后来惨剧的因,我不得而知。也许导演并不想明确什么是因,什么是果。
不过,后来在卡琳与英格丽一起去教堂送蜡烛的途中,英格丽的忽然变卦不愿意陪同卡琳继续上路,至少是导致牧人对卡琳肆无忌惮实施暴行的客观原因之一。说到英格丽的突然变卦,她究竟是预感到自己诅咒会真的发生而害怕进入森林,还是假装害怕而让卡琳孤身一人前行?从她的表情来看,似乎害怕是假,相信自己的诅咒是真——而在森林小木屋里的那个相貌丑陋、表情邪恶,似乎拥有某种神奇力量的老头,则应该是魔鬼撒旦的象征了。
插播一段《水浒》。在李逵与李鬼的故事中,李鬼这个假冒李逵者,打劫路人,屡屡得手,却在某一天遇到了李逵,巧合产生戏剧冲突。此次冲突以李鬼骗李逵自己是“上有老下有小”,李逵放过李鬼而结束。结果李逵与李鬼的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李逵后来又鬼使神差的路过李鬼的家求饭吃——他并不知道是李鬼的家。第二次的巧合,使戏剧冲突在第一次巧合的基础上又加深一级。接下去发生了什么大家基本都知道。
同样的,在这部电影中,犯下罪行的牧人们(共三名,两名实施者,一名旁观者)一路逃窜,巧的是(中文很有意思,这里也可以说“不巧的是”)他们在夜黑之后却投宿在了受害者的家里——农场主托列的地盘。当他们在农屋的栅栏外要求借宿的时候,因为栅栏的柱子很密,加上天色已晚,观众并不能很肯定在栅栏外的三个人就是凶手,可是当他们取得农场主的同意之后从栅栏外进入的那一刻开始,观众们的好奇心便一下子被吊起了。
在当晚用餐的戏中,除了观众,三名牧人不知道收留他们的这家人就是受害者的家属,而受害者的家属也不知道坐在餐桌对面的三个人便是奸杀自己爱女的凶手。电影里的人物越是不知情,善良的观众们就越是心急,冲突就在这不知情的场面中缓缓发生着,高潮在这个过程中被慢慢酝酿着。酝酿的过程就像一个慢慢被吹大的气球,在它被吹大的过程中,任何一个小刺似乎都要把它戳破。这个过程需要一些小刺去刺激观众的好奇心,但是却不能达到把气球戳破的程度,不然后来的高潮将被淡化。每次用餐前,这个虔诚的基督教家庭一定在做过祷告之后才会开始吃饭,在卡琳与凶徒一起午餐的那场戏中也刻意的表现过,后来晚餐开始前牧人之一的小孩(那个旁观者)一听到这家人的祷告,便有所失态的情节——因为他联想到了被害者用餐前也有同样的习惯——这可以算作一个比较明显的“小刺”,但是在成年的牧羊人的控制下,小孩的失态丝毫没有引起托列一家的疑心。
不过,小牧人一直是个不安定的因素。他从晚餐开始直到同伙的凶行败露之前,行为异常,屡屡失态。其实他在生理上是真的又饥又渴,从之前那场雪中呕吐的戏就开始了:两个成年牧人离开之后,他只身一人在寒冷与恐惧中待了一个下午,身体的消耗一定很大。后来实在耐不住,端起受害者遗留下来的(?)牛奶就喝。可是,下午发生的事情让他心理上极端难受,所以刚喝下去就吐出来。同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和受害者家属一起用餐的时候,最后他勉强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并且终于支撑不住晕倒了。此外,还有许多行为异常与失态的地方,其实小孩在电影中的表现,常常是成人角色的心理活动的反映。成年人的形象应该是稳重而内敛的,但是不代表他做了坏事之后不会慌乱,不会心虚,但是直接表现出来则容易流于表面,使表演过于做作,那么常用的一个方法便是找一个小孩的角色来间接表现。所以,本片中小牧羊人的种种失态与异常的表现也是成年牧羊人心理活动的间接反映。
写了这么多,终于要到我比较中意的一段戏了。用过晚餐女主人麦列塔正在床上担心着女儿的凶吉,忽然听见一声凄惨的叫声,似乎是传自饭厅的(三个牧人借宿在那里)。她急忙前往饭厅一探究竟,在饭厅的门口正碰到自家的一个工人从里面出来,工人嘴里嘀咕了一句“他们打了那孩子”。待她来到饭厅中小牧羊人的床边一看,小孩嘴角流血,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她伸出一只手,用手指稍稍擦拭了一下血痕,没有说什么。此时她的心情应该是疑惑与同情皆而有之吧。刚刚还在思念担心着自己的孩子,现在看见别人的孩子被虐待,心里一定更不好受了。而此时作为观众的我,正在关注她到底有没有注意到其中一个牧羊人的手上正捧着卡琳的那条丝绸连衣裙(是在牧羊人杀害卡琳之后从卡琳的身上扒下来的)。戏剧化的一幕发生了:她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女儿的遗物,但是凶手却在她正要离开饭厅的那一刻把她女儿的遗物递给了她,是的,他们想把那件丝绸裙子卖给麦列塔。那个牧人告诉她,这个裙子是他的妹妹的,他妹妹已经在一次事故中丧生了,这个裙子很好看,“怎么看也是9个工人同时缝制的”——影片开始的时候,是麦列塔亲口告诉自己的女儿,这条裙子是由15个工人同时缝制而成的——可是现在裙子对于他们已经没有什么用,所以打算卖给她。从凶手把她女儿的衣物——是她今天早上亲手给女儿穿上的——递到她眼前的那一刻起,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与动作,目光始终俯视着眼前的那条裙子,或者也许什么都没看,只是在“耐心”的听取凶手的谎言。但是做为卡琳母亲的她,表面越是平静,观众的想象空间就越是大。惊愕?愤怒?悲伤?仇恨?岂是这几个简单的单词可以表达得完全!一张平静的脸,蕴藏着无尽的东西——此时此刻,观众与演员正同时进行着创作。三个残忍的凶手、一条带血的裙子、一位面无表情的母亲,加上一堆无耻的谎言,我觉得这一幕才是全片的高潮!
下面谈一下复仇戏。与其说是“平等”的复仇,从复仇的形式来看,倒更像是一场居高临下的审判。首先农场主托列在复仇之前进行了某种类似于仪式的活动,推倒白桦树,砍下白桦树枝,烧热水洗澡,并用白桦树枝反复拍打自己的上身,之后穿戴整齐——他还特意的把“行刑”的剑换成了一把屠刀,即他认为接下来所要杀戮的并非人类,而是畜牲。除了复仇之前的“仪式”表现了其并不是一般的复仇行为,复仇的过程也非比寻常。他没有趁凶手熟睡的时候下手,尽管他有这样的机会,而是先把凶手所带行李中她女儿的遗物一件件地拿出,他的动作仿佛出示证物一般,缓慢而严肃,既像是给站在门口的妻子看,也像是在给上帝看——或者他人认为此刻他就是行使审判的上帝——表示他并没有冤枉好人。这个过程是出示证物证明暴行的过程,即表示他是在审判而不是简单的复仇。证物出示完毕之后,他做在了饭桌后面正中央的位子上,俨然法官等待被告出庭一般,耐性的等待牧人们自己醒来。这个场面也说明了最后的杀戮不是简单的复仇,而是最后的审判——对,发生于饭厅的“最后的审判”!结果是凶手毫无悬念的被一一处以死刑,审判圆满结束。
最后,为什么当托列夫妇抱起卡琳尸体的之后,地上会冒出一股清泉来呢?我想,影片应该是想表达人类的行为经过了不平等的慈爱——嫉妒——仇恨——诅咒——罪恶——最后的审判之后,上帝——或者说人类自身希望自己的内心有一股清泉可以洗涮掉一切丑恶的东西,让世界归于纯净吧。
这是目前为止看得最辛苦的片了,用电驴档了一天发现没字幕,下了字幕是英文,一年多没碰英语早飞了就开着金山在线查,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核对(还是有不少乱翻),又花了几乎一天把字幕译成中文,今晚TM看的时候都感动得快哭了...看了一半多都很卡最后终于顺顺利利看完了,此刻我心已成油浆...
震撼到了。从没见过这样一部电影,安静至极,压抑至极却又紧迫至极。
最好的电影都是提出问题而不解决问题的,因为这样的电影是绝对尊重观众的。如果说这是一部质疑信仰的电影,那它也是一部坚持信仰的电影——也许,信仰必须是质疑与拷问中继续。
你看到烟是如何飘摇到天窗的吗,仿佛在恐怖地呜咽着,其实它只是即将散往屋外而已,这样就能在整片天空下翻腾,但烟并不知晓这点,所以它蜷缩在被煤烟熏黑的屋顶下飘摇。人也是一样,他们在风暴的叶子中飘摇,为他们知道与不知道的事所担忧。而你,你将走过一座狭窄的桥,窄到没有你的立足之地,桥下是湍急的河流,流淌着想要吞噬你的黑水,但你毫发无伤地通过了;接着在你眼前的是一道裂痕,深不见底,有人向你探手,但他们碰不到你;最后你来到一座可怕的大山前,它像个大火炉般喷射着烈焰,山脚有个巨大的深渊,那里色彩斑斓,耀眼的火焰侵蚀着岩石,人们到处上蹿下跳,痛苦地扭动着,他们小如蝼蚁。这个火炉,是用来惩戒作恶之人的,但就在你以为穷途末路的时刻,有只手会抓住你,有双臂膀会抱住你,你会被带到遥远的地方,恶魔无法伤害到你的地方。
在豆瓣上标记老电影,常常能看到友邻10年前、11年前的短评。
悲剧就是将有价值的东西撕碎给人看
我总觉得伯格曼是从中世纪穿越而来的人物,虔诚的宗教感拍摄得非常到位。另外,对电影里卡琳的遭遇毛骨悚然,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是真理中的真理!
对宗教片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大师营造的这个压抑的气氛实在是让人太闷了
#BJIFF2018#围绕处女卡琳,女仆之嫉妒、牧羊人之色欲、农场主之暴怒构成三重罪与罚;一以贯之的仪式感,尤其是复仇从准备到实施的全过程(哑巴死相极类希区柯克《电话谋杀案》);冯叙多质疑神祇“你都看见了”,主没有报之以沉默,汩汩泉水涌流即是回答,“投身万物中神的爱恨与空虚”。
画面绝美,有版画式的力量,尤其喜欢农场主芬兰浴之前摇撼幼小的白桦树的片段,但是不能解其宗教意味,不能明白为什么复仇对神的诘问变成了对神的供养。也许无神论者就是不能接受暴力杀死的春天的处女,却带来了救赎的甘泉。
废了很大的功夫讲了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伯格曼代表作,1961奥斯卡最佳外语片。1.这出宗教寓言的复仇架构后被克雷文翻拍成[魔屋]。2.虔诚如此,复仇烈焰终究盖过了信仰基石,直至背对摄影机提出天问:上帝为何允许罪恶与苦难在世间复现轮转?3.摄影考究,暗调高反差布光。4.牧羊人,拔树与洗澡。5.李安说,这是他看的第一部文艺片。(8.5/10)
有那么一个片刻我竟真的忘乎所以然,仿佛自己失去了自己,直到影片“啪”的一声,被摔到了地上,我才回过神来。陶尔信仰神,却亦在怀疑上帝、信仰动摇时,仿佛自己变成了主宰的神。上帝,你在哪里?
当你被算计时,上帝不说话;当你被欺辱时,上帝不说话,当你被戕害时,上帝不说话;当你去复仇时,上帝不说话。当你说要兴建教堂时,上帝显灵了;当泉水出现时,异教徒居然接受洗礼了。那么,为什么,还要相信上帝,日夜祈祷又有何用!
处女泉,一个堪称伟大的意象。结尾泉水喷涌,既是父母无尽的眼泪,也是上帝及时的回应,也是女仆洗刷罪恶的悔恨,还是卡琳虽遭奸淫却仍然纯洁美好的象征。难得伯格曼如此有人情味儿的结尾,把人与神,道德与宗教,亲情与复仇,多神崇拜和一神信仰结合得如此完美!
Bergman难得不晦涩的简洁。对上帝的质问求索与自我矛盾。一个段子,这是李安在十八岁看得第一部文艺片,而他的电影道路正是由此开始。
伯格曼出于对黑泽明的迷恋而尝试的仿效日本电影之作,不料在很多年后让另一个人由此迷恋上了电影,那个人姓李名安。
重看,伯格曼这部探讨的是不自知的罪,片中有罪的看似只有奸杀凶手,但实际上其他角色也都有罪却不自知,母亲的傲慢、父亲的狂怒以及Ingeri的嫉妒之罪,上帝允许罪恶发生,是为了惩罚并让他们意识到每个人都同样有罪,只有真诚地向上帝忏悔后,主才会赐予原谅与慈悲,片中上帝慈悲的意象便是这泉水
伯格曼问的是无解的命题,什么是罪恶,什么是宽恕。罪与罪相继发生,返回去去找不到源头,当发下誓愿用双手赎罪,一泓清泉就涤净了染过血污的那片土地。片子冷的让人不习惯,直到最后才有隐隐的音乐响起,灵魂被引领飞升。
晓风曾说:“相传佛陀初生,下地即走,而每走一步即池涌金莲。至于我们常人的步履,当然什么也引不起。在我们立脚之地,如果掘下去,便是万斛池泉。”东西方宗教文明中的救赎意象惊人一致。伯格曼朴实而圣洁的一部,李安十八岁时观看的第一部文艺片。1961奥斯卡最佳外语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