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伯格曼,夏祭
昨晚上看到伯格曼的哀讯,吃了一惊,原来他还在,在你知道你每天的视界也在他眼中的时候,他却已经去了。
他在一个小岛,也许与世隔绝。
五一的时候,第一次看了他的一部电影,《秋天奏鸣曲》,据说这是他最像话剧的一部电影,对于结构我不懂,我知道这电影打动我。
我记得,母亲和女儿争吵的时候,我的泪水哗哗的流下来。
好像看见自己。
我是水瓶座,这个星座是以叛逆出名的,青春期一定都过得格外艰难一点,母亲是白羊座,直爽火爆。在阴天的阳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欲雨未雨,那种心情。
母亲和女儿的那一场战争,是不对接的两种方式。那时候知道,所谓的爱里面,有太多的为难。
一方强要你接受的好,你完全来不及思考,想的只是,我是我自己,我不要听你。想着离开,真的离开,离开后,明白了一句话,所谓故乡是这样一种存在,当你离开它,你才会真的认识它。像我重新认识母亲。她的急迫,我的厌烦。哪里有什么对错,只是那个时间,我还不懂,而她也不懂。
因为怕你骄傲,而不肯表扬,而这女儿又有着过于顽强的自尊,很多年后学会淡然。当其时是百般磨折。
《秋天奏鸣曲》里的母女,在那个夜晚,放下所有礼貌的面具,女儿平静下的狰狞、歇斯底里的呐喊,更接近真实的人性。其实我怕吵。那会在心里刻下伤痕。但我还记得我留给她的伤痕,时不时刺着我,她记得否。
装作礼貌,装作若无其事,或者,就痛痛快快地解决。我已经不需要解决。我懂了她,后来她让我知道,她其实很了不起。终于有一天,她说,你得相信你自己,你过得好,我就开心。
就是那句话。整个童年、青少年,她一直不肯讲给我的话。
我们在心里热爱。一直如此。
伯格曼用那个电影讲出了这种爱。新闻里说他19岁就跟家庭断绝关系,后来和好了吗。
他女儿发布这消息,他的死讯,他的女儿叫伊娃。
杨德昌去了,蔡琴说,感谢上帝让他去的时候是跟最爱的人在一起。彭铠立,他妻子。
伯格曼也是如此吧。这是一种欣慰。
2 ) 像伯格曼的图画一样端庄结实
步入老年的英格丽·褒曼,在英格玛·伯格曼的镜头下时而仪态万方、时而苍老疲惫。另一面是年过四十的丽芙·乌曼,她戴着近视镜,眉头紧锁、步伐迟钝,但身体异常地挺拔结实。她们扮演母女,交换着彼此的宠爱、迷惑和仇恨;我坐在银幕下方第三排的中央,看见伯格曼的正反打简单利落,聚焦、虚焦都与情绪相合,彩色胶片粗糙而细腻,像张爱玲笔下粗呢针织感的建筑表面,人物的体态纹路,肌肉的细微变化,那些低首垂鬟、眼含热泪,都像雕塑一样沉骘,像真人真事一样微妙。
伯格曼抓取了一种生活中并不少见的母女关系:母亲天赋异禀,女儿却资质平庸。女儿要想得到母亲的爱,先要得到母亲的认可,因此一辈子生活在求之不得的痛苦里;母亲则沉迷于自己构建的母爱之内,竭力舒展自己的天赋、对抗自然的限制,对女儿的注视、痛苦和仇恨茫然无知。在舞台感极强的乡村别墅里,母女两人的独白交替延展,慢慢擦去久别重逢后的温煦表层,显现出多年以来的沟通无力症。
观影开始时,我以为伯格曼导演会从人本主义出发,给予二人平等的发展眼光和同情心,却发现这样一来,母亲这个角色必然失败,因为电影从头到尾都没有给她的痛苦提供深刻的情由。乌曼扮演的女儿台词生动,句句入木三分;褒曼扮演的母亲虽然极尽优雅,但表达痛苦时显得极为幼稚。于是我换了一个角度观察整个电影,不再强调人物的可能性,而是关注人物的局限性。这样一来,母亲的角色马上显得极其成功:幼稚成了这个角色的局限,正如宗教是女儿角色的局限一样。伯格曼的悲观,赋予了这对母女不同寻常的分量。
当乌曼宛如鬼魅一般质问褒曼,是否女儿的痛苦就是母亲的胜利时,她的妹妹,丧失了语言能力的海伦娜正从床上挣扎着滚下来,嘶声叫着妈妈。乌曼对妹妹的悉心照顾,似乎也是建立在痛苦之上的一种自私的安稳,一种类似母亲的、有些残酷的温馨。她对母亲曾经有过强烈的爱,由此生出无法逾越的对爱的不信任。这种不信任只有在被人需要时才能暂时沉默,因此她选择相信上帝赐予的苦役,以对抗她眼中早已枯萎不堪的生命。但她的信仰恰恰是对上帝的辛辣讽刺:基督教教人们彼此相爱,而她对别人的照顾和付出,却完全出自刻骨铭心的对爱的怀疑。
平生第一次看伯格曼的电影就在影院里,这是我的幸运。我几乎一下子就被他的观看和描摹所吸引:每一个镜头都留下耐人寻味的内容和留白,每一次运动都充满人类独有的思考力量,每一帧构图都表现出创作者独特的审美趣味,每一句台词如果不动人心魄,至少也是心血凝成的巧思。或许他的某些安排不够生活、过分极端、甚至刻意追求不朽,但在九十分钟的音画世界里,他调动的资源、提供的细节确实不亚于一部长篇小说。像长篇小说一样,小小瑕疵不能否定其伟大的诗意;与长篇小说不同的是,他的镜头细腻到几乎可以抚摩,却同时端庄结实,如废墟、如历史。
3 ) 以爱之名
她微笑了,是组织进攻的开始。“我最亲爱的”、“我可爱的孩子”,她可以用温柔的嗓音和甜蜜的称呼来召唤家人,却又将淡漠和不耐烦微妙地展现无遗,明确表达出拒绝的姿态。这是夏洛特,有造诣的艺术家,谈吐文雅、决策精明的成功人士,聚光灯下的演出天才。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母亲,却对她无能为力。她知道在母亲身上索爱无望,却只能沉默顺从,只有猛灌几口烈酒才敢与母亲对质,宣泄积压多年的怨愤和痛苦。伊娃,夏洛特的女儿,乡村牧师的妻子,经历丧子之痛,极度抑郁,以照顾家人为由才能摆脱自杀念头的平凡女性。
这是英格玛.伯格曼影片《秋天奏鸣曲》里的一对母女。伯格曼的彪悍强大是公认的,英格丽.褒曼和丽芙•乌尔曼的对手戏也演绎得精彩绝伦。我想看过的人都会对那组母女演奏肖邦第二前奏曲的经典镜头留下深刻印象:先是一番推却,又找了一大堆借口,伊娃才战战兢兢开始弹奏。沉闷,犹豫不决,泛散当中又有突如其来的冲撞,即使外行也能感觉到琴声带出的情绪。夏洛特的表情也随着音乐变化着,先是绷得很紧的嘴角,略带讥讽,有种面对不可雕之朽木的懊恼和不屑。随后略带惊讶,垂下眼帘,有些温和的气息浮现。最后她闪现了笑容,带着淡淡的无奈。当渴望母亲认同的伊娃忐忑不安问夏洛特是否喜欢自己的演奏时,她说了喜欢,但随即补充说明:“我喜欢你。”(潜台词为:不是你的演奏),将伊娃获得赞赏的惊喜瞬间碾碎。接着是夏洛特在分析肖邦人格与作品之后的示范演奏,她眉梢微挑,闭着眼睛,心无旁骛沉浸其中。而伊娃至始至终瞪大眼睛注视着母亲,表情复杂凝重,交织着惊诧、痛苦、挫败、茫然……种种。
这场演奏者和倾听者互为交换的戏里,伊娃做为演奏者时很少出现在镜头里面,反倒是强调夏洛特的半身特写,正面的脸;而到了夏洛特的演奏,则母女两人的脸部同时出现在镜头里,做了一个巧妙而别具寓意的画面构成特写——前方是半侧面的夏洛特,后面是略微被遮挡住的正面的伊娃,映衬人物的背景是单调干净的白窗纱。
我想这里喻示了母女二人关注点的不同:夏洛特显然关注的只是音乐,在倾听的过程中,她只是做为她自己(而不是母亲的身份),以一种训练有素的专业角度去感受去评价此刻的演奏,而忽略了演奏者。在察觉到音乐里流露出来的某种情绪之后,才将关注点转移到演奏者——自己的女儿身上,并且为之感动。但这样的感动转瞬即逝,她管这叫小儿女的自哀自怜,认为是演奏中应该摒弃的东西,在她诠释对肖邦及其音乐的理解之时如此提及。她可以精确剖析大师矛盾又深沉的内心世界,探索曲谱里不尽的奥秘,却无暇或者不屑于顾及女儿的绵绵哀痛和深切渴望。
伊娃相反。无论是自己弹奏还是听夏洛特演奏,她的关注点从来没有离开过母亲。但是在演奏和聆听的转换当中,对母亲的看法和态度同样也在微妙的转换着。弹琴的时候,伊娃像个手足失措的女学生,此刻令她信心全无、惊惶不安的是母亲的社会身份——做为这一行当权威人士的夏洛特。她所渴望得到的认可,也是超越了寻常的亲情鼓励这一个界限吧?不过这又交织在一起的,母亲的形象里就是存在着这一无法剥离的社会面,这几乎占据了母亲全身心和全部时间,令伊娃无法享受到母爱,并自幼受到其压迫。但是,她还是希望得到这一层面上的承认,是因为母亲重视这个,还是因为自我发展的欲求?也许两方面都有,并且难以截然区分。
轮到母亲上场,夏洛特的琴声很有感召力,但是伊娃的心并没有放在音乐上,她专注又绝望地凝视着母亲,明白她已然是在另一个世界里,跟自己无关。后来母女对质的那段回忆里,有母亲练琴,小女孩被关在门外的镜头,在这里其实已经有了前兆。这时,伊娃眼里的母亲已还原到亲缘关系。
当夏洛特意识到自己做为母亲的身份,被女儿所感动并说出喜欢她时,伊娃竟然是失望的。而在伊娃的请求下,夏洛特以钢琴家的身份全心全意投入对作品的演绎之时,伊娃又感受到了与母亲的差距和隔绝之伤痛。影片细致入微地刻画出了两人之间的流动性错位:在音乐理解上,身份意识上,情感需求上,甚至人生理念的不同。与其说是失之交臂,不如讲就是在两个空间里各自循环着,纵有碰撞却难以融合。
演奏完毕,听了伊娃对母亲和她的音乐从崇拜至极到心生烦倦又回到重新欣赏的一番话,夏洛特拥抱了一下女儿,说希望还在。希望还在,不过对于这两个人,至始至终是两种不同的希望。
她们爱着对方。虽然在矛盾激化的最高潮,伊娃喊出“一个母亲和一个女儿,是难以想象的最可怕的结合”这样的话语,声讨母女之间剪不断的脐带所带来的施虐和受虐关系,夏洛特也在震惊之中痛哭流涕,追溯自己的童年不幸并乞求女儿的原谅。寻求谅解也是因为爱意尚存,能够感同身受,明白了自己对所爱之人造成的伤害。如果没有强烈的爱,这样的恨意也就没有立足之地。
不过挑明了又能怎样?一切照旧,平缓之后又回到各自的轨迹。皆大欢喜的和解并没有在结局里出现,而是以女儿重新向母亲伸去橄榄枝做为收尾——伊娃给夏洛特写了致歉信,喻示着这样的情感纠结还没完,希望还在,纵使问题没有解决。
也许一生都不可谐调,这对母女两在情感上相互投射与映照。不,是母女三,还有个被病魔摧残兼被母亲遗弃的海伦娜。海伦娜与夏洛特的纠结,其实是更深的一出戏,这个绝对弱势的女儿竟然是母亲的情敌,虽然最终没能争夺过强势的母亲。夏洛特对海伦娜的排斥,绝不仅仅因为女儿病弱的身躯,还有这残损到不堪一击的身体里所蕴含的强韧——对爱的执著追求。这是夏洛特在现实世界里无法面对的东西,因此当她在他人面前公然表现出对海伦娜的怨憎之时,其实也含着对对手的尊敬。
以爱之名,有人占据、支配、索取,也有人牺牲、顺从、无条件付出,其实都是无意识的相互促进。而纠结在强烈的爱憎情绪当中,理解和感受力也必然会扭曲,又如同麻绳,扭曲的绝对不会只是其中一股。荒谬之处在于这股强力之下,依然你是你,我是我,只是纠缠着却永远不可能合二为一。
却也不至于绝望。影片运用了大量的橙黄基调,就连最激烈的矛盾冲突都设置在如此安宁静谧的暖调里,证实了另一种温暖和坚实的现实所在。伊娃的丈夫维克多开篇就以独白的方式表述了对妻子全心全意的爱,伊娃对海伦娜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夫妻二人痛失爱子之后的相互包容和体谅。这些是平淡和日常的,但正是这样的平常支撑起了生活的继续。
4 ) 秋日,我思念我的孩子
妈妈
在你我成为母女的那一刻
无论我多么爱你
我已成为你的地狱
你召唤我来到你的世界
你爱我爱你的样子
你爱我
因为恐惧和忧伤
不是因为
你是我的母亲
妈妈,你从来不是我的妈妈
我出生时便已被你抛弃
你我的爱都是地狱烈火
互相炽烤着
将你我烧成同一个样子
在尖叫和崩溃的边缘
我克制着恨的颤抖:
“最初我和你一样
渴望一个母亲
后来我渴望成为母亲
妈妈,你从来不是我的妈妈
我出生时便成为你的地狱
后来我也成了别人的地狱”
5 ) 伯格曼最佳,目前
肖邦的音乐鉴赏的感情起伏印出了人类与上帝的联系与人类本质与极限的探讨。
“有时他会说,我们今晚去看电影,或者今天晚餐来点冰淇淋怎么样?”但我只想死去
伯格曼可以靠假面的画面服人,也可以靠奏鸣曲的台词引人入胜。最可怕的就是生气时的微笑,一场揭示家庭矛盾背后的人心深度的故事,加了文学的比喻,像是撒上了一层玫瑰花瓣。爆发的那一刻尽显人心复杂。
我也曾无数次幻想自己家庭争吵的思想风波能拍出一部影像,人和人之间永远会有无数矛盾,永远的利己主义,人生的本质也就是磨灭你对世界美好的认知罢了。因为只有最亲的人,才会发生最激烈的争吵,因为那是你对世界美好幻想的最后证据,也破灭了,而外人则可以选择不顾。女儿的不幸就是母亲的胜利。你眼里给我的爱在我眼里不是真正的爱。你无法给我真正的爱,我也无法理解你的爱。对真实的感受,取决于天赋。我只记得分娩时的疼,但忘记了痛。当然还有不少噩梦和挣扎的镜头,侧面加重了人的内化外的痛苦之感。
海连娜坐在暮色里,我从未见过如此情形。影片最后那封信,像是告诉我们无法一条线否定和赞美这个世界,尽管这个世界如此不堪,但也有值得我们去热爱的动力,无奈下的凄美,凄惨但充满魅力。
6 ) 半篇影评
伊娃最终是否真的原谅了她的母亲呢?这个问题延伸到了银幕之外。
夏洛特是一个强悍的老女人。但是,她的强悍里边忽略了她作为不称职的母亲的那一部分。因此,当她以一袭火红长裙出现在晚餐桌上,倒像是一种掩饰。海伦娜的出现让她感到了溃败。这个病孩子,她几乎已经忘记她的存在。这是一种掩饰,就像她明明讨厌丈夫却要叫她“亲爱的”,就像她明明生气脸上却带着微笑。夏洛特在家庭生活中找不到真正的自己。
坐在钢琴前的夏洛特变成了另一个人。一首肖邦序曲已经说明了问题。那些黑白琴键在不同人的抚摩下发出不同的叹息。伊娃的弹奏感伤流露,夏洛特的理解却是“痛,但是不表现出来”。这暗暗吻合了各自不同的精神世界。
“肖邦骄傲、激情四溢而又忧郁,非常有男性魅力。换句话说,他不是一位多愁善感的老年妇女。”而夏洛特也是一位骄傲的不多愁善感的老女人。甚至,她身上还有情感的存在吗?
很久以前,夏洛特就以一次次的离去来构筑自己的个人世界。对于伊娃来说,缺乏母爱的童年是一场噩梦。以至于长大以后,她要确认自己被完全爱着,才能真正面对自己。
影片在伊娃对母亲的指责中达到高潮。但是,到了影片的后半段,我倒觉得能理解夏洛特了,我能理解到,伊娃的指责虽然是准确的,但毕竟只是她个人的立场,是被遗弃的女儿的立场,然而,她无法切入夏洛特的内心。她也无法代表一种完全的观点,因为,不要忘了,在作为一个母亲的同时,夏洛特也是一个女人。如果母亲代表的是爱和付出的话,那么,是否,这些是以一个独立的人的丧失为代价的呢?
【中国电影资料馆展映】很惭愧,这是我看的第一部伯格曼作品。也很幸运,能在大银幕看到如此佳作。体会到了什么叫“飚戏”。银幕放大了演员一举一动一蹙眉的神情,也放大了色彩与气氛。让观众跟着揪心,回味震撼。每个人都深受家庭的影响。一滩平静的潭水下,激流涌动。完美的观影体验(尽在小西天~
1.亲情无法一蹴而成,突如其来为了爱而爱的爱只会造成更多的伤害,女儿是个体,应给予自由和尊重,当然,更重要是发自内心的关爱;2.不断沉淀积累的感情鸿沟再也无法跨越,大声的宣泄也只是带来了一时的解脱,却无法得到挽救;3.秋日里的奏鸣曲再美也渗透着一股凄美和哀婉。
女兒看著母親彈肖邦,她盯著她的臉,那表情在我心上扎了一個又一個窟窿,血噗噗往外冒,真疼。
阿尔莫多瓦的高跟鞋,也是处理母女情感,比起伯格曼的细腻,就差太远了。
伯格曼着实擅长探讨家庭关系中的疏离、误解、仇恨与虚伪,这回连母女关系中可能潜藏的自私、虚荣、傲慢与偏执亦被袒露于银幕之上。暖黄色调的室内陈设挡不住亲情中的刺骨冰冷。暮年的英格丽·褒曼和盛年的丽芙·乌曼飙戏,伯格曼式的特写与大特写一次次地揪出人的灵魂,攫住观者的心绪。整体还是比前作[呼喊与细语]更加具有舞台剧气调,尤其是以丈夫直面镜头自陈来引入(与收尾)故事的拍法(后景中是弹钢琴的妻子),以及一个个固定的镜头与多处门框式构图。(9.0/10)
#重看#所有最深的伤害都只会发生在最亲密的人之间,畅谈或忏悔过后,原谅不会发生,一切回到原点,冷漠继续冷漠,沟壑依然沟壑;大块橙色&红色与冰冷苍白的内心戏形成强烈对比,明暗光线&正反打,正面&背影;乌曼演技真好,不愧御用。
人需要一辈子来摆脱家庭带来的阴影
褒曼晚年有力的角色和作品(也是她和同叫伯格曼的大导的唯一一次合作),两个母女一台戏,完全可以搬至舞台的电影啊!两个人以中产阶级特有的文学性吵架方式(不看伯格曼不知道吵架还可以这样吵的啊)从天黑吵到天亮,积蓄多年的情感喷薄而出却并不是任何事情的解决⋯演员太好啦。弹琴那段最好。
票价伯曼展映@ GZ二刷,大银幕重复创伤体验,很爽。母亲和女儿本质是一体两面,海莲娜则是她们关系的具象体现|看得PTSD严重爆发。“她从未爱过任何人。她不会爱。”我也不会。作为我的第3000个“看过”标记,这部片实在太疼了,看得我一直想死,想停止存在,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够用“喜欢”的心情来看待它。但是它反映出的苦痛我全部明白,全部明白。不能爱已是小事,如果生你的人使你生不如死呢?忍不住又看,忍不住又想:还好不是在影院看,因为要在寂静的黑暗中无声地哭非常累
褒曼和乌曼实在太适合饰演母女了,两人敏感、紧张、激动的神情和含泪的眼眸都有同样的特质,令人心痛。
这或许就是我喜欢伯格曼的原因——描述至亲的亲人间的相互折磨。这种折磨以爱的名义进行,将母亲的痛苦变成女儿的痛苦,母亲的失败变成女儿的失败。有时候觉得,家才是最孤单的地方,正是因为共度了最长的时光,才看不清彼此真正的模样。
我们永远都只能是一个人,即使是与最亲密的人在一起,也会感到痛苦和孤独。
镜头质感超凡,色彩打光简直美得一塌糊涂,拉大提琴那一场就像一幅构图完美的油画。从头到尾如同一场有限空间里的心理话剧,大段独白相当挑战演技,然而母女两人都是异常出色,这种情绪突如其来的爆发和内心的挖掘既是拷问也是自省,和解的不可能也早已注定。
如果有人真实地爱我 也许我有勇气正视自己
我宁愿将海莲娜看作是伊娃的潜意识。爱恨交织的极致是一种失语症,能用语言组织起来倾泻的总是带着伪装,伊娃借酒宣泄用言语逼迫母亲时,海莲娜剧烈痛苦地挣扎着,母亲请求原谅伊娃不发一言时海莲娜叫喊着妈妈,过来!母亲逃跑了,伊娃低落沮丧看似平静,海莲娜喘不过气濒临灭绝崩溃,最后喊出的是妈妈
人生最无法控制的两件事:自我的才华和出身,从婴儿诞生的那一刻起这二者就以命运的名义形塑着所有悲剧。而在亲情里,所有的解释、呼喊、疯狂、道歉,都是无用的。你的亲属关系,是你“天赋”的重要组成部分。
姐姐的呼喊(近乎咆哮的控诉)与妹妹的细语(语焉不详的呢喃),后者可视为前者精神上的分身以象征恋母的本性,而伊娃已然只剩下恨意和愤怒;母女的两副假面,母亲生气的时候微笑,叫恨的人“我最亲爱的”,叫厌烦的人“亲爱的小女孩”,以爱的名义施行毁灭,用玫瑰中伤所爱之人,女儿则是佯装快乐,“因为我恨那些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如肖邦之音乐,不露声色的痛苦、短暂的解脱、解脱随即消失痛苦依然;依然是老伯克制冷静下暗流涌动的独幕剧式室内场面调度、振聋发聩且真诚内省得近乎内心独白的问询式台词、直接曝露人物情绪流溢的乃至显得狰狞扭曲面部大特写;尽管主题看似通俗浅白,但结合彼时戏外伯格曼、褒曼、乌曼的人生际遇来看,又添了许多别样的深意。
本片的艺术气质相当耀眼,从片名到结构,从故事到表演,从画面到台词,导演赋予了太多可资分析的样本。母亲噩梦惊醒后与酒醉女儿的对话,层次之递进关系,表演之精准程度,恍惚有种看心理惊悚片的错觉,揪心不已。
褒曼的角色是她自身真实的写照,亦是伯格曼的,这两位瑞典最富盛名并且拥有相同姓氏的伟大艺术家,都为了各自的事业给自己的家庭带来可怕的创伤与疏离,乌尔曼那时也与伯格曼劳燕分飞,由她扮演的女儿,对母亲的爱与恨,在我看来,兼是对伯格曼的。褒曼随罗西里尼浪迹天涯,在好莱坞沉浮多年后终于回到故乡的怀抱,这样一位瑞典巨星,居然是第一次出演瑞典电影,这与影片的“奏鸣曲”结构不谋而合,伯格曼曾说:“我们在年轻时,从父母身边逃开,而后一步步,再回到他们身边,在这一刻,我们长大了。”
乌曼和褒曼大飚演技不是重点。最温暖的色调,最黯淡的内心。台词简洁、尖锐、直达心灵深处。舞台剧式的独白、眼神与眼神的长镜头,伯格曼一定是痛楚和勇敢到了极点才能拍出这样的电影。不用说太多,一句看到人落泪,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