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的滋味

剧情片法国1997

主演:赫玛永·厄沙迪,阿卜杜拉曼·巴赫里,阿夫欣·呼罗希德·巴赫蒂亚里,沙珐·阿里·莫拉迪,米尔·霍森·努里

导演: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

 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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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3-11-29 16:56

详细剧情

  巴迪(Homayoun Ershadi 饰)驾驶着自己的汽车,在遍布工地的郊外漫无目的的行驶,他搭载了一名入伍不久的新兵,和他讲述当年从军的经历,而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出钱要新兵掩埋自己自杀后的尸体,新兵惊慌失措,跑掉了。巴迪继续寻找埋尸人,可工地上的流浪汉、神学院的学生,全部拒绝了他的请求。一位在博物馆工作的老人巴格里(Abdolrahman Bagheri 饰)登上了巴迪的车,巴格里曾经自杀,但最终为樱桃的甜美滋味所挽留,巴格里为了治疗儿子的病,应承下了巴迪的请托。巴迪在博物馆外踯躅,心中似乎产生了动摇……  本片获1997年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1998年波士顿影评人协会最佳外语片奖。

 长篇影评

 1 ) 觀眾的冒險:《櫻桃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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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华大学彭明辉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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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作者博客

前言

《樱桃的滋味》(Taste of Cherry)是阿巴斯(Abbas Kiarostami)1997年的作品。看过的人都说这是一部探讨「自杀」议题的电影,争论的焦点是:主角最后到底有没有自杀?

许多人说主角最后没有自杀,有人说电影对此没有任何提示,也有人说:片中没有提出任何足以让主角不自杀的理由。[1] 而导演阿巴斯却说:「在电影的最后,当主角死掉之后,你看到樱花和许多美丽的事物,这个结局传达一个讯息:他已经打开一扇通往天堂的门。他所做的事并非通向地狱,而是通往天堂。」[2]

令人惊讶的并非主角死了,而是说主角的死竟然可以帮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天堂的门。难道阿巴斯要鼓励我们自杀吗?不过,仔细揣想,基督宗教的教义主张肉体的死不足惧,重要的是精神或灵魂的存在。回教的教义恐怕也是如此,而俗世的观点却刚好相反:想尽办法要延续肉体的生命,而不在乎精神生命的死亡。阿巴斯是想用这一部电影引导我们去思考这两种生命的差异跟价值吗?

绝大多数人都喜欢把这电影理解为:生命的滋味犹如樱桃般甜美,让人舍不得死。但是,人生苦多于乐是实情,而想要自杀的人则经常是因为找不到人生的意义。用「生命的滋味太甜美,让人舍不得自杀」这样的说法来理解人生,会不会把人生太过美化了?这个论述具有足够的说服力,来克服人生的荒凉、寂寞,以及无意义所构成的没有出路吗?想要用这样简略的说法来挽救想自杀的人,真能有效吗?

我不相信阿巴斯借着这个电影所要传递的讯息竟然是一种廉价的乐观主义:「生命的滋味太甜美,让人舍不得自杀」。因为,我认识的阿巴斯远比好莱坞导演更深刻。而且,我在这部片子里所能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另一种讯息。

阿巴斯的电影世界总是显得荒凉、孤寂,而不是樱桃般的甜蜜。在《樱桃的滋味》里亦然:即使在土耳其老人出现之后,银幕上的景象确实明显地变得比较美丽,但是那种美丽中总挥不掉一层或浓或淡的悲伤、寂寞与哀愁。

其次,阿巴斯的电影世界里虽然经常洋溢着孤独而寂寞,但一点都不会不舒服;偏偏《樱桃的滋味》却充满寸草不生的土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甚至充满了垃圾、灰尘,而推土机和各种器械的噪音则让人更加难以忍受。

在土耳其老人出现之前,整部电影是闷到不行。那种闷的程度,严重地违背了阿巴斯一向的电影美学:闷到感受不到任何的诗意,闷到了无生机。阿巴斯甚至放弃他惯用的长镜头,以近距离的镜头把男主角的整张脸贴到银幕上,占满了观众的视野,很难看到汽车外面的空间。那种压迫感让观众简直无法喘息,连许多专业影评都受不了这部片子的沈闷与无聊。[3]

阿巴斯说过:「我的电影经常是一种极简主义的发展,省略了一切可以省略的因素。」[4] 那种闷到要窒息的感受应该是刻意地被经营出来的。但是,刻意经营这种毫无诗意的感受,所为何来?

面对这么闷的电影,面对人生那种根本找不到出路,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走下去的真实情境,「生命的滋味犹如樱桃般甜蜜」简直就是谎言,这就是阿巴斯所谓的「我的电影不说谎」吗?

更惹人争议的是,男主角巴迪的故事结束后,银幕先暗掉一小段时间,然后阿巴斯和工作人员跑到银幕上去,来了一段影像质量很差的结尾。对于这一段不知其用意的片尾,绝大部分专业影评都愤怒异常。典型的评论是:谁都知道自己在看的是一部电影,根本没必要用这一段片尾来提醒观众:「你们前面所看到的仅仅只是影片」。[5] 有些影评甚至对配乐所带有的葬礼暗示也极端地受不了,因为它好像在提醒观众:我们都迟早会死。[6] 但是,即便知道了影评与观众对这一段片尾极端反感,而且在意大利两个城镇试播没有这结尾的版本时反应甚佳,阿巴斯仍旧坚持要保留这个片尾。这该如何理解?

看完这一部电影,我的问题远比我从电影所得到的提示还要多。我只能从两个可能性中挑一个:或者阿巴斯的这部电影是浪得虚名,破绽重重;或者阿巴斯在电影里没把话说完,故意留下线索让观众去想。

就如同他形容自己的电影:「如诗的电影(poetic film)就像拼图,有时候你就是没办法把所有的碎片都完整地拼凑在一起。这时候,你可以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重组它(影片中的片段)。跟一般观众所习惯的相反,如诗的电影并不会在片尾时给妳一个清楚的结局,它也不会给你任何的忠告。」[7]

在谈到导演、作品和观众间的关系时,阿巴斯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念。我希望观众不要在心里以完全相同的方式去完成影片――就如同解字谜,不管是谁去解,答案都一样。……我在电影中留下空格,不是等待观众去填写我想要的答案,而是期待他们照自己的思考去填入自己所想要的。」[8] 「我曾经看过一些不吸引我,也不对我形成任何意义的电影,但其中仍旧有些时刻与片段它为我开启了一扇窗,启发了我的想象。我看电影时常常只看到一半就离开,因为我已经看到属于我自己的片尾。我自己的感受已经完整而饱满,如果再不走的话那个感觉会被毁损,因为它将继续跟我讲下去,并且强迫我去评断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以及该发生什么事。我宁可用我自己的方式去结束(我所观赏的)一部电影。」[9]

所以,阿巴斯的电影并不是给观众既成答案的地方,而是想象的起点。观众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完成属于他自己的想象,导演与电影的作为是极其有限的。或者说电影犹如机场跑道,提供我们在想象起飞前所需要的速度与动力。因此,仔细地体会电影所提供的线索仍然有其价值与意义。

只不过,在讨论电影之前,我们必须要先厘清这个电影的主题:自杀。因为,有两种自杀,彼此不能混淆。而自杀之所以会有两种,因为人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肉体的生命和精神的生命。许多专业影评的愤怒,主要是因为没有能力分辨两种自杀的差异。

一、哲学性的自杀与精神生命的死亡

「人生的滋味甜美有如樱桃」,这个过于简单、轻松、甜蜜而一厢情愿的说法,诞生于好莱坞的电影世界,它喜欢谈论一种轻松而虚假的自杀,并且故意将两种不同的自杀混为一谈:哲学性的自杀,以及剧情式的自杀。

剧情式的自杀,产生于人生中某个特定的处境或困境(缺钱、失去亲人、失恋),一时间情绪上过不去,因而兴起要不要自杀的念头。这种自杀的冲动,只要忍过一时,往往就会雨过天青。它不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它甚至不需要任何活下去的理由,顶多只需要一句美丽的口号,或者一段充满文学装饰而与真实人生无关的台词。好莱坞之所以喜欢这种自杀,因为它可以被包装在任何剧情中,可以用它来制造各种戏剧式的高潮,让主角忽而想死,忽而想活,完全不需要任何严肃的理由――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更重要的是,它充满娱乐性,完全没有任何的危险――观众离开戏院后带着完全满足的心离去,再也不会去思索「人为何而活」这个危险的问题。

哲学性的自杀则是一种普遍性的,持续性的诘问:人生值得活吗?我们要凭什么去面对生命中遍在的荒凉、孤寂,乃至于痛苦与无意义,而选择活下去?典型的哲学性自杀有如卡谬所说的:「只有一个严肃的哲学问题:要不要自杀。」这样的自杀动机,与一时性的情绪或处境无关,因此很难用特定的事件(失恋、丧子、欠债、罹患绝症)来当作自杀的动机,也因此很难用传统的写实电影手法当作一个明确的故事来叙述。如果一定要说它有一个动机,一个源头,那么那个动机或源头就是对于「无意义」的自觉:自觉到欠缺一个严肃的理由去承担生命中一切的苦厄、困顿与荒凉。

哲学性的自杀是很危险的议题,它一旦被挑起,就再也无法被忘怀,持续地在痛苦中渴望着一个严肃而可信的答案。它需要一个严肃而充分的理由活下去,以便让人愿意去忍受生命中的孤寂、荒凉、没有尊严,乃至于荒谬感与找不到意义。

哲学性的自杀所要结束的是精神性的存活:宣告人生的无意义,同时也宣告了精神上的死亡;当精神被宣判死亡时,肉体是否继续存活其实根本都不重要。至于处境式的自杀,它想要结束的是肉体的存活:通过肉体生命的结束,来回避当下的处境;至于当事人精神上的生命,也许早已死亡,也许从来都不曾出生过。

在《樱桃的滋味》里,电影还没开始,阿巴斯就用斗大的阿拉伯文写着:「以阿拉之名(in the name of God)」,清楚地标示出它自己的属性:神学的、哲学的、精神的冒险故事。

接着,在正片开始之前的序幕里,阿巴斯先给观众看街头一堆找零工的人。看起来,就算只是餬口,在伊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人值得仅仅只是为了餬口而活着,并且忍受人间的各种苦难(战争、骨肉分离、乃至于情感上的空虚)吗?还是说,这些人活着,有比餬口还更可贵、更有尊严、更值得活下去的理由?当主角离开街头后,不久就传来敲打铁器的声音,虽然镜头没有告诉我们那拿榔头的人在做什么,但总不出为生计而劳碌。接着,车子完全离开市区,镜头带给观众所熟悉的阿巴斯场景:荒凉到近乎寸草不生的山丘。这时候从电话亭里传来的仍旧是为生计而苦恼的声音,这人甚至于苦恼到不顾主角的好意(帮他解决财务难题)。下到山丘底部,一个捡破烂的人用最无聊也最不需要费心的方式赚钱来帮助他的家人,完全没有意愿去尝试任何别的(养家、存活)方式。他没有想结婚,很可能也从不曾对人生怀过任何的梦想、渴望或期待。

如果仅仅只是这种肉体的存活,活下去有那么要紧吗?从伊斯兰的信仰观点看,阿拉禁止人自杀,就只是因为要让人的肉体继续存在下去吗?

假如生命是神圣的,不可以用自杀来亵渎,那是怎样的生命?肉体的?精神的?

在正片开始之前,阿巴斯给了我们这样一段序幕来介绍故事的背景,很显然地,他想要诱拐思想敏锐的观众去思索哲学性的自杀问题。哲学性的自杀与外在的特定事件无关,因此主角自杀的理由只有一个:人生中遍在的痛苦、荒凉与没有意义。

其实,在这部电影里,直到土耳其老人出现之前,所有的对白、影像与声音都在告诉我们:男主角巴迪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二、找不到活下的理由

很多人都在问:主角巴迪为什么要自杀?他像是个受过良好教育且富于深思的知识分子,手头宽裕而生活优渥。很多人甚至觉得,电影中所出现的任何一个角色都比男主角过得艰难、卑微而没有出路与未来,轮不到他来谈自杀。

先厘清一个问题:整部片子里,巴迪从来都没有说他「已经决定要自杀」。他是有对神学士说到要吞下他所有的安眠药,但是他真正委托别人做的是:清晨六点到他躺身的坑洞边,喊他两声,如果他响应了就拉他出来,如果他没有响应就帮他把泥土给覆盖上去。所以,巴迪早已挖好了一个坑,但是他还没有决定第二天要不要活下去。他也许会自杀,他也许不会自杀,他要做一个严肃的决定。

阿巴斯在2000年接受纽约长岛大学(Long Island University)教授 David Sterritt的专访时,提到《樱桃的滋味》的结局:「它不是在讨论自杀,而是在讨论我们对于生命的选择权。」[10]同一个访谈里,阿巴斯又说:「伊朗的电检处接受关于这部电影的一个事实――它不是在讨论自杀,而是在讨论我们对于生命的选择权:我们可以在自己选定的时间结束它。有一扇门,我们可以随时打开它,但是我们选择留在这个世界。而我们之所以能有这个选择,我想是因为神的善意:祂因为给了我们这个选择而彰显了祂的慈悲。电检处的人对这个解释感到满意。E. M. Cioran 有一句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如果没有自杀的可能性,我也许很久以前就已经自杀了。』[11] 这部电影是关于活下去的可能性,以及我们如何选择了活下去。生命并非强加给我们的,这就是这部电影的主题。」[12]

所以,巴迪在片中的任务或冒险,是回答「人为何而活」。这个哲学问题本来就是一个生死攸关的冒险:答不出来可能就是精神生命的死亡,答出来了就是精神生命的诞生或者升扬。巴迪躺在他挖好的洞里不是为了等死,而是一场攸关生死的冒险。天亮前,他或许能为自己的精神生命找到出路与新生,或者找不到精神上的出路而死亡。

这个问题没有任何现成的答案,没有捡便宜的机会,没有人能替巴迪做出这个决定。他不是在找一个有能力在精神上帮助他的人,而是单单纯纯地在找一个进行体力劳动的人:拉他出来,或者把土覆上。

一般人都不曾认真地面对过「为何而活」这个问题,只是糊里胡涂地活着,充满野心地活着,天真快乐地活着,或者没有理由地忍受一切的屈辱而卑微地活着。不能说这样的活就与精神的生命全然无关,它也许隐隐约约地跟精神的生命有一种不曾让人自觉的关连。但是,不曾认真问过这问题的人,就很难觉察自己那个精神生命的存在,以及要如何过他的一生。因此,不管有多危险,巴迪必须躺进他挖好的坑洞里,认认真真地去面对这个问题。

巴迪不见得是生平第一次面对「为何而活」这个问题,只是他从来都不曾有足够的勇气去认真地面对它(躺在他预先挖好的坑洞里)。

譬如说第一个被邀请上车,跟巴迪一起面对这个问题的年轻人(士兵这个身份是次要的)。他吓得根本不敢正眼去瞧一下那个坑洞,更别说是去面对这个问题。

我们可以想象,主角巴迪曾经跟那个士兵一样地年轻过,一样地当过兵,而且也是在不期而遇的情境下遭遇到「要不要活下去」这样的困惑。也许,车子里从头到尾一直都只有一个人:巴迪。士兵就是巴迪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他第一次遭遇到「为何而生」的问题。神学士也是巴迪不那么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曾认认真真地去思索过「为何而活」的问题,却只能抽象地理解,而无法真正体会到生命的况味。

回到真实的人生,几乎每一个问过「为何而活」的年轻人,都被这个问题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犹如电影中的士兵:一路上都是稚嫩、羞涩、紧张、手足无措、惶恐,最后只能仓惶地逃走。

我们可以想象,阿巴斯第一次面对他生命中的这个问题时,约莫也就是片中那个士兵的年纪:一个乡下的农夫,毫无任何准备地撞上这个问题,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脑袋僵硬地瘫痪在那里,一片空白,更别说试图讲出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我们也可以想象得到,当巴迪和阿巴斯刚迈入三、四十岁的青壮年时,他们面对这问题的能力也不会比片中的神学士好多少。在电影里,神学士对人生的况味体认太浅,能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吊书袋。对于「人为何而活」这个问题,顶多只能从文字概念去理解,而无法真正地感受到它的意义或滋味,所以伊斯兰的神学论述也没有办法帮上他忙。当巴迪诘问他:「如果自杀是一种罪,不快乐又何尝不是?不快乐的人会伤害别人,那不是罪吗?」他只能单调地重复他背诵下来的一句话:「人的肉体是神所赋予的,所以人不可自残。」巴迪只能回答他:「我需要的不是一个讲师。假如我需要的是一个讲师,我不会找你,而会找一个已经完成神学院学业,更富有经验的人。」

在真实的人生里,面对着哲学性的自杀,真的有那么容易找到足以说服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吗?尤其是从年轻到中年,最容易找到的都是让人活不下去,或者不想活下去的理由。

有问题的不是可兰经,也不是回教先圣先贤的智慧,而是神学士的生命体验太浅。生命的滋味有如寒天饮水,冷暖自知:无法言传,也不可能光是从别人的言词或论述就能得到答案。「人为何而活」不是一个知识的问题,重要的不是「答案」,而是信心:从自己对生命的体认而一天天积累下来的见识与信心 ―― 一种生命的力气。

就像《樱桃的滋味》,在土耳其老人出现之前,整整超过一半的时间,这部电影所有的线索都在告诉我们「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只不过,阿巴斯用的不是一般人所习惯的对白或旁白,而是用整部影片:影像、对白、节奏和声音。

从离开神学士后不久,巴迪就进入了在黄沙滚滚的土丘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双目所及,尽是黄尘与土丘,毫无生机,了无生趣;耳中所闻,尽是机器震天作响的噪音,让人不得安宁,让人烦躁得只想逃离。假如有一扇门可以让人离开这样的世间,为什么不?!在阿巴斯早期的电影里,人生尽管荒凉,但荒凉中却带着深沈而厚重的诗意;那种况味虽然苦涩而不讨喜,却至少是绝不空乏的滋味。但是,一直到土耳其老人上车之前,巴迪的世界是死寂的、乏味而单调的、了无生趣的。一点都不像是阿巴斯的电影,却更像是绝大多数人的人生。

也许还是偶有例外:荒原上偶而飞过的斑鸠(或鹌鹑)、路上偶遇的水泉与鸟鸣、黄土丘上努力地想要种植树苗的植树工人、旅途上车轮出轨时一群陌生人协力帮他把车扶回到可以继续前行的道路,而水泥厂警卫和挖土机工人则善意地要给他饮食。在这一片死寂的世界里,偶而有那么一点生趣;在这荒凉的黄土上,偶而有那么一点人情的温暖。

但是,就像已废弃水泥厂的警卫,人生绝大部分的时候我们只是守候着不值得守候,也不需要被守候的一块土地,日复一日毫无意义地活下去。

这样的人生值得活吗?

当神学也无法提出有说服的论述之后,巴迪的心愈来愈沈,愈来愈接近精神生命的死亡。在漫天黄沙的水泥厂(或灰泥厂)里,输送带上砂石的影子持续地往巴迪的影子上倾倒,好像就要提前埋葬他似地。巴迪看着那个吞噬所有砂石的洞口,犹如他也一起被吞噬进去,并且跟着砂石一起被碾碎一样。工厂的一角,石砾与黄土沿着隆起的斜坡一直往下滑落,完全无法抑止地往下坠落,犹如向着无底洞那样地坠落。那股坠落的力量,势不可挡,犹如巴迪那样地坠落于绝望的无底洞。

他绝望地坐下来,在一股浓厚的尘雾里,在一股令人窒息的沙尘中。

他怎么样都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这个世间,闷到让人无法呼吸,无法活下去!

假如有一扇门可以停止他的痛苦,为何不去打开?

这扇门的存在,不也是上帝的慈悲吗?祂赋予人自由意志,让人可以在痛苦中选择活下去,并且因为他的自由意志与承担痛苦的能力,而成就了生命的尊严;但是,祂也让痛苦的人可以选择平安地离去,从而彰显了祂的慈悲。是不是这样?不是吗?

巴迪的精神生命死在他的绝望中,而他则想象着肉体被推土机掩埋掉。一个工人问他:「你来这里干嘛。」答案很清楚:巴迪来这里埋葬自己。

但是,非常突兀地,镜头突然不再尘雾飞扬,而是清晰美丽;而背景也突然地安静下来,只有一个苍老而平静的声音,宣告着第三个旅客已经坐在车上,而车子则停在巴迪挖的坑洞旁。巴迪正要往回程的路走。

三、生命的况味

许多人都以为第三个上车的土耳其老人解救了巴迪,也给了观众所想要(或者等待)的答案。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个土耳其老人是怎么上车的:何时上车?在哪里上车?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我甚至怀疑车上除了巴迪之外没有任何人,因此只能想象:那个声音是来自于一个不可见的存有者 ―― 譬如巴迪自己内心的声音。

一路上绝大部分的时间只有老人在说话,巴迪则沉默着,或者专注地聆听着。妳曾经专注地聆听过自己内心最深处,最隐微而难以觉察的声音吗?

在回程的路上,老人要求巴迪离开老路,改走另外一条路:「左转。」「但是我不认得这一条路。」「我认得,它更长,但是路况更平坦,更美丽。我已经被这荒漠拘禁35年了。」

这是倚老卖老?还是在暗示:如果你能熬过人生中各种的痛苦,最后或许会有能力走出坎坷,看到人生的坦途与美丽?

巴迪由一个识途老马带路,一路指挥,引导他走上了既平坦又美丽的坦途,也带他走过被巴迪一再错过的水泉。从这里开始,在长达4分钟的时间里,车子在蜿蜒的道路上前进,观众终于又看到阿巴斯最喜欢的长镜头全景视野,而景观也从此变得幽美而富有诗意。

老人开始了那个让许多人难忘的迷人故事:在结婚后不久的某一天,他天还没亮就出门去自杀,却因为吃了一颗甜美的桑椹(mulberry),看到美丽的晨曦,摇落一树的桑椹给小学生吃,又看着刚睡醒的妻子津津有味地享受桑椹,然后他不想自杀了。

巴迪跟老人的对话是这样的:「你吃了桑椹,你太太也吃了桑椹,而一切都显得美好。」「不!不是那样子。是我变了。在那之后(很多事情)是改善了,不过(更重要的是)我改变了心意。每一个人在他的人生中都会遭遇到各种难题,人生本来就是这样。」老人接着又说:「你的心生病了,你必须要改变你看世界的方式。」「我离开家里去自杀,但是一颗桑椹改变了我,一个普普通通,没什么了不得的桑椹。」「这个世界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你必须要改变你看世界的方式。」

世界并没有改变多少,也没有变得多甜美,改变的是看这世界的态度或角度。

「你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憧憬了吗?」「你早晨起床时曾经抬头看蓝色的天空吗?」「将近破晓的时候,你不想看看晨曦吗?你不想再看见黄昏的彩霞吗?你看过月亮吗?你不想再看见星星吗?月圆的夜晚,你不想再看见吗?」「你不想在从泉水中汲饮吗?不想用它洗一把脸吗?」「你看看四季,每一季都会结果。夏天如此,秋天也如此。没有一个母亲能够把四季所有的果实全部塞进她的冰箱,没有一个母亲能像上帝一样地为她的孩子准备那么多。」「你要拒绝这一切吗?你要悉数拒绝吗?你要放弃樱桃的滋味吗?别这样,作为你的朋友,我求你别这样!」

生命不见得充满喜悦,但也不见得只有痛苦;生命不见得满是甜蜜的浆果,但也不是荒凉到一无所有。

但是,不管你有多喜爱这些台词,电影中的对白不一定准确地反应阿巴斯本人的思想。阿巴斯后期的电影通常没有剧本,而只有薄薄的几页电影大纲。他说:「我不给演员台词,但是一旦跟他们解释过每一幕的内容,演员就会开始对话起来,远超出我所能想象的。我不知道是我在教他们该如何说,还是他们在教我该如何接受。」[13] 所以,阿巴斯的电影更像是一种集体创作,而不是导演一个人的。你在电影中所听到的台词,有可能是饰演老人的演员 Abdolrahman Bagheri 自己编的台词。

接着,老人说了一个土耳其的笑话:一个人跑去找医师,说他用手指头摸身体各处,摸到哪里都觉得很痛。医师跟他说:你只不过是手指头破了一个小洞而已。老人还唱了一首土耳其歌,大意是呼唤他过去的快乐岁月赶快来拯救目前有难的自己。

这两段,好像是说:当你觉得整个世界都崩陷时,也许崩落的只是你目前所占的地方;只要撑过这一段路,前面很可能又是一段坦途。

跟巴迪告别时,老人以坚定口吻表示他确信巴迪不会自杀,然后走进了一个美丽的大门,很多人说「美丽得犹如天堂的门」。

巴迪好像动摇了,他开车离去不久就急速回转,回去再三叮嘱老人:要用两颗石头丢在我身上,以便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许多人因此断定巴迪自杀的决心动摇了。

接着,巴迪坐在自然博物馆外,静静地看着美丽的晚霞。尽管镜头的前景是水泥丛林般的建筑工地以及突兀而丑陋的起重机,但是它们却掩不住夕阳的美丽,甚至在夕阳下显得不再那么丑陋、突兀。天上飞过一架飞机,尾部拖出长长的云气,犹如人生的轨迹,笔直而毫不中断地划过整个画面。也许巴迪正在回想老人一开始的时候说的:死亡确实是生命必然的终点,但不是半途去中断它。这些画面,好像在问巴迪:你真的要中断你的生命,而不让它走到它自己的尽头吗?

假如老人真的影响了巴迪的人生轨迹,他是让巴迪相信「人生的滋味甜美有如樱桃」,还是相信了「如果你愿意再撑下去,也许有能力最终走上坦途,看到人生的另一面?会不会是另一种可能:生命有它自己的轨迹,尊重生命就是不去中断它的轨迹?

前者是在掩饰人生必有的苦涩,而后两者则是给人一个愿意忍受痛苦的理由。面对哲学性的自杀,巴迪所需要的是什么?

当夜幕低垂时,巴迪关上公寓,搭上出租车,前往他挖好的坑洞,吸了一支烟,然后躺下去。天上乌云低垂,缓缓地移动着,却遮掩不住满月的美丽。

很多人觉得巴迪第二天一定会醒过来,但是细心的观众会听到隆隆作响的雷声和不时划过银幕的闪电。这一夜,巴迪的内心将很难平静。何况,还有一场豪雨等在后头。有影评说:这场即将到来的雨,象征着即将再复苏的生命。[14]

那么,巴迪第二天醒了没?

阿巴斯把答案交由观众自己去延伸属于自己的想象与抉择。

我猜,阿巴斯很清楚一个事实:导演不是上帝,也不是先知,他不需愚蠢地去企图告诉观众生命的真相,或者灌输观众一种面对生命的态度。

面对生死的抉择,重要的不是答案,而是抉择背后的生命体验。但是,一部电影顶多只有两个小时。它顶多只能被用来勾勒粗略的线索,而不可能铺陈出导演对生命的全部体认。因此,即使导演在片中讲出它自己的抉择,观众还是不可能受用的。

这个导演与观众间必然的落差,有办法克服吗?在《樱桃的滋味》里,阿巴斯的办法是:让观众自己去面对生死的冒险,自己去面对只有自己才能下的决定。

四、一场观众的冒险

在巴迪的历险过程中,阿巴斯都以近距离反切镜头轮流对着车内两个对话的人,而对话的人则经常是对着镜头说话。这种近距离的镜头常常给人压迫感,而有助于促成影片上半部那种闷得让人透不过气的感觉。另一方面,上过电视的人都知道:如果你要让观众以为你是在对他说话,那么你只要对着镜头说话。因此,许多时候观众都有如坐在主角那一部汽车的前座,有时面对着主角的诘问,有时面对着车内另一个人的游说。

被高达(Jean-Luc Godard)赞誉为美国最佳影评之一的Jonathan Rosenbaum很敏锐地指出:在《樱桃的滋味》里,整部片子都是在户外,甚至于人群中拍摄完成,而不曾进入任何室内(主角的公寓或土耳其老人在自然博物馆的工作室),但是所有人的表情都显得极其孤独,犹如身边完全没有其他人似地。这赋予整个片子一个基调:「一方面它呈现了最私密的空间―― 一个人在最隐微的自觉中向他的生命告别,但另一方面它却又把生命理解为完全属于公众与社群的领域。这使得观众被安置在一个与主角完全相同的存在情境:在戏院的公共空间里沈思着一个人孤独地死去的前景。这也把观众安置在跟三个乘客相同的位置,思索着要如何回答一个陌生人有关于协助他自杀的请求。」[15]

这样的镜头安排,是刻意要把观众拉进电影世界里头,一起去经历主角对生死的诘问,也让观众自己去衡量各种论述是否具有说服力,甚至是否需要在影片结束之后去发展更能让自己信服的论述。

阿巴斯的目的是要引导观众进入一个哲学性议题的生命情境,而不是给观众明确的答案。利用电影的力量与阿巴斯独特的电影美学,传统上「人为何而活」这个问题的性质被彻底地颠覆―― 从一个与真实生命情境无关的枯燥思辨,转为一个真实的生命情境;使它从苍白无力的空洞概念,变成可以被感受到的孤寂、荒凉、窒闷、绝望,以及不完美而却又有如诗般乍逢即逝的美丽。从影片开始到影片结束,我们经历了百味杂陈的人生―― 一个浓缩而过度简化的版本,但是却远比任何哲学的著作都更生动、鲜明地刻画了生命的各种面向。

这一部电影为观众铺陈的是生命的各种况味,而非仅仅只是「生命的滋味太甜美,让人舍不得自杀」这样的线索。老人的陈述勾勒了许多重要的生命线索,但仅仅只是生命真相极其粗糙而狭小的一个局部。出现在这部电影中的任何线索也都是生命真相中极其有限的一个局部,从序幕的各种角色,到士兵、神学士、水泥厂警卫,以及植树的工人,所有的线索都有其有效性,更有其局限性。阿巴斯利用电影布了一个局,把观众拐进这个局里,去体验人生的各种面向,也向观众提出各种问题和线索,要观众自己从这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出发,在真实的人生中摸索出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体认。

生死的问答,无法借用别人现成的答案,犹如寒天饮水,冷暖只能自知。电影是这一场冒险的起点,而非终点。

在传统的电影里,观众可以置身事外,毫无忧虑地「观赏」片中主角惊心动魄的冒险,而完全不需冒任何的危险。但是,阿巴斯却想要把观众拉进电影里面去,让他们自己去面对生死的冒险,而不给他们任何的答案―― 顶多只是一些不见得令人满意的线索,作为想象与冒险的起点。

这样的创作态度非常鲜明地烙印在《樱桃的滋味》这部电影里,使得它变得结构松散,像是言犹未尽的未完成品。它向观众敞开,等待观众以自己所能信服的方式去完成,或者开始在真实的人生中继续去摸索。

电影结尾时阿巴斯和所有的演员一起出现,影像变得粗糙而难以辨认。因为,真实的人生远比电影里的故事更难说清楚,更难辨识。不管电影里说了多少,它都只是真实人生的一个粗糙的摹本。走出了电影,影像变得模糊了,但是真实的人生才真正开始。

「人为何而活」的答案不在电影里,而在真实的人生里。在电影里,一切的线索都因为被过度的简化而显得非常清晰;但是,在真实的人生里,答案是极其模糊的。

「艺术的职责应当是寻找生命的真相,也就是努力接近人存在的本质。我的每一部电影都是通向这个目的地的一把钥匙。真相是不可能得到的,只能接近它。」[16]

阿巴斯不是先知,而是诗人。他既颠覆传统的哲学,也颠覆了传统的电影。他让哲学和电影都变成是诗篇,引导观众去咀嚼生命的况味。哲学不再苍白枯燥,也不再是咄咄逼人的推销;而电影也不再是谋杀生命的娱乐,或者拾人牙慧的骗局。

阿巴斯称他自己的电影为「如诗的电影(poetic film)」:「我觉得比较耐久的电影是如诗的电影,而不是讲故事的电影。在我家里的图书馆中,小说和故事书看起来都很新,因为我只读一次就不再去碰它们了。但是诗集则四处散落,因为我会一再地去反复翻阅。诗总是无法被你牢牢地抓住,你每次读它,根据自己当时状况的变化,都会再抓到一点不一样的。」[17]

生命的历程又何尝不是这样:随着年纪的不同,心境的变迁,我们对生命当下的感受总是不尽相同。即便是「人为何而活」这个问题,也是一样地变化无穷―― 虽然随着年纪渐长可能会有一种长期的发展趋势,使得我们生命的累积愈来愈厚实与宽广,而使得心胸愈来愈豁达、融通,但不时会有的窘迫、局促与孤独感,或许至死方休。

阿巴斯的电影好像一直都只有一个主题:史诗般的生命历程与冒险。对于阿巴斯而言,生命的历程像诗,而不像故事。故事说完的时候,想象也就终止了。自始至终,故事把读者拘束在作者的想象里。但是诗不一样,诗打开想象,诗呼唤读者的心灵。诗没有边界,它引导读者走向起点,而非终点。

巴迪有没有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愿意认真去面对「为何而活」这个问题。更重要的是,做为观众,你是否开始在思索自己「为何而活」这个问题?

土耳其老人说的话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开始认真去品尝生命的况味没有?还是说,你仍旧活在人云亦云之中,从来不曾亲自感受过生命的况味?

[1] 譬如Flagler College 的Santas 就主张主角没有被说服,见 Constantine Santas, “Concepts of Suicide in Kiarostami's Taste of Cherry,” http://archive.sensesofcinema.com/contents/00/9/taste.html

[2] David Sterritt, “Taste of Kiarostami,” Film Comment, vol.36, no.4 July-Aug 2000。较完整的访问稿出现在 http://archive.sensesofcinema.com/contents/00/9/kiarostami.html

[3] 见Dan Schneider, “Taste of Cherry by Abbas Kiarostami ” 的转述和Jonathan Rosenbaum, “Fill In The Blanks,” 的转述,前者网址为http://www.altfg.com/blog/film-reviews/taste-of-cherry-abbas-kiarostami/,后者网址为http://www.chicagoreader.com/movies/archives/1998/0598/05298.html

[4] 转引自刘莉芳《伊朗导演阿巴斯专访:真实是只能接近的》,北京文艺网,http://www.artsbj.com/Html/interview/wyft/ysrw/95698.html

[5] 全球著名的文学与艺术网站主持人Dan Schneider就对此片尾愤怒异常,见Dan Schneider, “TASTE OF CHERRY by Abbas Kiarostami. ” http://www.altfg.com/blog/film-reviews/taste-of-cherry-abbas-kiarostami/.

[6] 配乐是阿姆斯特朗著名的小喇叭演奏曲,曲名St. James Infirmary,原本的歌词在诉说一个人去医院看他女友,却发现她已经死了,而曲调则是在轻快中带着浓浓的忧郁。有关这曲子的介绍,看这个网页:http://en.wikipedia.org/wiki/St._James_Infirmary_Blues

[7] David Sterritt, “Taste of Kiarostami,” Film Comment, vol.36, no.4 July-Aug 2000。较完整的访问稿出现在 http://archive.sensesofcinema.com/contents/00/9/kiarostami.html

[8] David Sterritt, “Taste of Kiarostami,” Film Comment, vol. 36, no. 4, July-Aug 2000。较完整的访问稿出现在 http://archive.sensesofcinema.com/contents/00/9/kiarostami.html

[9] David Sterritt, “Taste of Kiarostami,” Film Comment, vol. 36, no. 4, July-Aug 2000。较完整的访问稿出现在 http://archive.sensesofcinema.com/contents/00/9/kiarostami.html

[10] David Sterritt, “Taste of Kiarostami,” Film Comment, vol.36, no.4 July-Aug 2000。较完整的访问稿出现在 http://archive.sensesofcinema.com/contents/00/9/kiarostami.html

[11] E. M. Cioran 是1911年出生于罗马尼亚的法国哲学家,1995年过世。这一句话并非卖弄玄虚,而是说:因为人类拥有自杀的自由,因此他的活是出于他的自由意志,他的选择,而非仅仅只是一种被命定的存在,一种毫无自由可言(因而毫无尊严可言)的存在――不管那里头是苦或乐,那都不重要。

[12] David Sterritt, “Taste of Kiarostami,” Film Comment, vol.36, no.4 July-Aug 2000。较完整的访问稿出现在 http://archive.sensesofcinema.com/contents/00/9/kiarostami.html

[13] 见David Sterritt, “Taste of Kiarostami,” Film Comment, vol. 36, no. 4, July-Aug 2000。较完整的访问稿出现在http://archive.sensesofcinema.com/contents/00/9/kiarostami.html。这种拍戏的方式原本是为了迁就临时演员的特性(他们没有背台词,并且根据剧本表演的习惯与训练),后来却逐渐与阿巴斯对待电影的态度结合。

[14] Dan Schneider, “Taste of Cherry by Abbas Kiarostami ”, http://www.altfg.com/blog/film-reviews/taste-of-cherry-abbas-kiarostami/

[15] 非常棒的一篇影评,影评人的功力确实值得高达的肯定。见Jonathan Rosenbaum, “Fill In The Blanks,” Chicago Reader Movie Review, http://www.chicagoreader.com/movies/archives/1998/0598/05298.html 。据说,为了使每一个演员脸部都显示出强烈的孤独感,整部影片拍摄过程中演员都没有彼此见过面,许多镜头拍摄时都只有阿巴斯和演员在场,没有工作人员,由阿巴斯开车。

[16] 转引自 崔峤,《阿巴斯•立方体》,http://www.lifeweek.com.cn/2007-01-19/0002917364.shtml

[17] 见David Sterritt, “Taste of Kiarostami,” Film Comment, vol. 36, no. 4, July-Aug 2000。较完整的访问稿出现在http://archive.sensesofcinema.com/contents/00/9/kiarostami.html

 2 ) 樱桃的滋味:超越生死的二律背反

当4月7日重新回到德黑兰时,整个伊朗之行即将进入尾声。虽然Lonely Planet提供的参考信息已经不太实用,而大部分伊朗机构的官网都没有英文,所以导致我们对大多数博物馆的开放时间一头雾水(比如4月1日和4月2日是国家公共假日,除了历史博物馆之外的大多数公共机构都不开放),但我们还是想去伊朗电影博物馆碰碰运气。

电影博物馆坐落在德黑兰偏远北部厄尔布尔士山脚下,如果不想和贪得无厌又不通英语的伊朗出租车司机打交道,最好还是乘坐1号线在终点站Tajrish下车。越是接近德黑兰的北极星厄尔布尔士山,越远离它喧闹拥挤杂乱无章的南部中心,能深入到这个城市中产阶级的社区。四月份的初春时节,山顶仍为积雪所覆盖,弥漫城区的汽油味在这里有所减轻,拥堵的车流在北部路段似乎也得到疏解,干净现代化的街道两侧开着售卖西式家居商品的店铺、颇有情调的咖啡馆和装修精致的糕饼店,这一场景几乎要让人有种身在欧洲的错觉。

沿着Valiasr Ave步行十五分钟左右便达到电影博物馆所在的花园,主建筑是恺加时期(18世纪至20世纪初)的一幢宅邸,可惜的是当天电影博物馆并没有开放,但是博物馆所在的花园可以进入参观。所有恺加时期的建筑,包括位于设拉子的几座花园,都无一例外有着伊斯兰化的巴洛克风格,特点就是伊斯兰图案的密集对称和欧式的浮雕线条的大融合。


LP的描述中,电影博物馆内“井井有条地陈列着代表伊朗百年来电影工业地设备、照片和电影海报,并有详细的说明”。没能有机会进到馆内参观很是遗憾,但从博物馆外围一圈所装饰的海报来看,它并不是一个适合伊朗文艺电影爱好者的朝圣之地,而是恪守本分记录伊朗电影的发展史的展馆,那些在国际电影节上大放光彩的文艺导演并没有那么受到推崇。

在主建筑后的Movie Gallery展示墙上,我才找到熟悉的几张海报——《一次别离》、《小鞋子》和《樱桃的滋味》——兴许以后会挂上《推销员》也说不定。根据对当地音像店和电影院的观察,法哈蒂不仅在国际上享有盛誉,在国内也颇受欢迎,他的电影都启用了伊朗最当红的演员,碟片和海报都被占据着重要的一席之地。就连在伊斯法罕返回德黑兰的大巴上,前排的电视都会播放《推销员》,火热程度可见一斑。
而阿巴斯的地位,则显得有些尴尬。他仍是大多数文艺青年的心头好,在伊朗也是一样。在市中心的音像店和电影院,都少见有关他的踪影。但在类似于艺术家活动中心的艺术家之家,即将在伊朗艺术电影节上映的一部阿巴斯的纪录片的海报和售票信息被摆放在显著位置。

每次乘坐大巴经过伊朗高原的荒漠时,最容易想到还是阿巴斯的电影。那些绵延起伏的红黄山脉、干燥裸露的贫瘠土地、以及荒芜一片中茕茕孑立的一棵绿树都是阿巴斯电影中最常见的景。蜿蜒曲折延伸向无尽远方的山路上似乎随时会出现电影中那些奔跑的身影、风尘仆仆的旅人和随时准备停下载客攀谈的汽车。阳光直射下的在尘土飞扬让整个画面呈现出一种偏暖的黄色,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那部著名的《樱桃的滋味》。
第一次看片时,只觉电影谈论自杀时的高深和晦涩。而从伊朗回国重温本片时,才醒悟电影与表面意义上的自杀毫无关系,它所探讨的关于人类生命与死亡的问题既是社会性的,也是神学性的,更是哲学性的。
《樱桃的滋味》的故事,看起来更像是一则意味深长的寓言。Badii先生驾驶汽车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帮助他完成自杀的最后步骤。他打算服用安眠药,躺在自己挖好的墓穴中等待死亡。Badii需要这个帮手能在第二天早上确认他的生死。如果死亡,那么用土掩埋他。如果他还活着,那么把他拉上来。他先后遇到士兵、神学院修士和博物馆标本制作师。士兵在了解到他的意图后,感到害怕而拔腿就跑。神学院修士因为这一要求违背他的信仰而好心相劝。只有标本制作师答应了这一请求,但他讲述一番自己年轻时的自杀经历来试图说服Badii不要轻易放弃生命。Badii先生最后还是躺入自己挖好的墓穴,此时雷雨交加,屏幕陷入一片漆黑。

只有一个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那就是自杀 —— 加缪《西西弗斯的神话》
电影对于生命和死亡的讨论充满了存在主义哲学的议题,这种哲学意义在于Badii先生的自杀并不是社会意义上的自杀。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终结生命?究竟是患病、负债、失业、失恋还是抑郁症?还是因为家庭、宗教或者是集体组织而做出的崇高牺牲?从头至尾,电影既没有让我们窥见自杀者的生活,也没有对自杀的原因做出解答,主人公所给出的只言片语只能透露出他觉得活着“不快乐”的状态。这般的讳莫如深,使得自杀行为被切断了一切和社会的关联的可能性,而成为一种纯粹的生存与否的选择。
如果只是为了自杀,Badii先生大可以选择在家吞服安眠药了结一生,但他无意这么做。他也不想引起过多注意,只是想找到一个可以确认自己死亡把自己悄无声息埋葬起来的人。电影开头,他开着车缓缓驶过市场,目光扫过那些急于寻找雇主的待业工人,这些人中不乏为了钱而什么都愿意做的趋利之徒,但他并不想要一个这样的帮手。他宁愿奔波辗转于城市山区之间,与各色人等攀谈聊天了解他们的身世,从而物色他心目中的合适人选——一个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和那些被迫的、冲动型、抑郁型的自杀者不同,Badii先生几乎是以一种冷静、自觉而又置之度外的方式从容计划自己的死亡。他如此大费周章,给自己生命的终结创造了各种各样的条件和规则:时间、地点、方法、死亡认证和葬墓人。关于死亡的条件和形式越细节化,也就说明他对未来命运的预知就越准确。在生物科技解决不死难题之前,人类生命旅途的终点仍必须是死亡。从存在主义哲学的观点来看,人类所面对的未来生活是混沌而没有目标的,他只知道人生的真实终结就是死亡,无论人是否认识到这一点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在掌握着自己死亡的信息后,Badii先生再也不是盲目地走向未来,而是清醒而笃定地向死而生。
排除自我牺牲,现实生活中的自杀者大多被认为是自私的,因为他们只考虑解决自身问题。然而这种自杀,只是肉体层面上的隐遁和逃避,无论是一时冲动或是抑郁已久都酝酿着一股孤注一掷的混乱激情,然而肉体地消亡却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Badii先生选择死亡,并不受这股混乱激情的煽动,也不是为了个体解决矛盾,而是探索一种存在的可能性。私人信息和自杀原因的架空使得这个人物被抹除个体特征和社会背景,从而肩负起人类追问自身存在的寓言意义。这使得他的行为更像是一种躬行实践的问道仪式,由此证明人的本质并不是既定的身体而是一种选择。

自杀者的问道仪式,也是对神性的试验
有关生命的意义,周国平有这样一条哲学语录:“维持和繁衍生命是人的动物性,寻求生命的意义则是人的神性。”对于《樱桃的滋味》背景中的伊朗,我们不得不考量的一点是这个国家深入骨髓的伊斯兰信仰。伊斯兰的信徒们认为,真主安拉全知全能,可以轻易创造每一种可能存在的事物,使之毁灭和整顿它。真主具有至高无上性,驾驭所有事物,而任何事物都不能驾驭他,他使人生存、死亡、富裕、贫穷、高贵、卑微,他的命令不被驳回。信徒也不能因为遇到困难或者磨难就绝望,因为绝望是对真主失去信心和希望,所以是大罪。
设拉子的圣陵中,我们曾被穿黑纱的英语老师问及宗教信仰。她想知道在中国的清真寺是否也供奉圣陵,人们是否也会前来忏悔赎罪祈祷。当被告知大多数中国人都是无神论者的时候,她颇为震惊:“那你们的灵魂呢?你们的灵魂在死后会怎样?”一时语塞的我只好拿孟婆汤和生死轮回的故事搪塞过去,对于伊斯兰的生死观则陷入更深的迷思。
阿巴斯在采访中曾经说过:“在自杀地决定中有一种自由地形式,这是我们惟一可以扮演神或自然地时刻。生命是痛苦地总和,只有这个行为还能成为一种选择。我们不能选择出生地时间,不能选择地点,不能选择我们的国籍,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宗教,我们的肤色,我们的种族。惟一一个让我们在自然或神的面前进行反抗的时刻,就是当我们所处‘我是否应该继续活下?’的时候。这是一种暴力,但伴随着一种反叛,一种挑战。”
自杀者Badii先生不是一个虔诚信徒,他很显然不信死后灵魂上天堂下地狱的那一套自欺欺人的说辞。但他也不是一个绝对的无神论者,他萌生自杀念头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模仿神的角色,这就是片头“以上帝/真主的名义”所暗示的悬念。对于死亡的选择是在追求作为人存在的绝对自由,而他辗转寻找葬墓人的过程既是对于神性的挑战也是对神或自然的追问。Badii先生并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踏上自杀的旅途,他给自己生命的延续留存了一线开口——他要求葬墓人在他服下安眠药的第二天早上在山头呼喊他的名字,如果有回应那就把他拉上来。与其说Badii先生因为厌倦人生而自杀,更不如说他希望能通过忤逆生存和繁衍的制约引起神注意力,召唤神的聆听和回应。
与年轻士兵的交谈中,Badii先生是咄咄逼人的命令者,他以军人无惧死亡和杀人的职业天性试图说服士兵克服帮助他自杀的恐惧。在搭载修士兜风的路上,他又变成了一个机智的辩论者,寄希望于说服尚未修成正道的修士从真主仁慈的角度宽恕他的自戕。博物馆老人出现时,电影不再铺叙Badii先生如何邀请他上车的前因后果,他甫一出场就应允自杀者的请求。在送他去博物馆的路上,老人刻意选择一条颠簸曲折的路,让他有充分时间娓娓道来自己自杀未果的经历——因为他在准备吊绳的时候被树上的桑葚所吸引,甘甜的桑葚滋味让他一时忘记自杀的念头,一颗接一颗地吃下直至太阳升起,于是他放弃自杀回归到自己的生活。老人出场的毫无征兆具有一种神启式的姿态,而他所讲述的故事更像是来自先知的寓言。在他决定自戕的那一刻,突然被桑葚的滋味所打动,这是来自于自然的感召,唤起他对于人间的留恋和感受力。水、阳光、明亮的大地和孩子们的嬉闹,是让他不肯放弃生命的理由。虽然人间生活有黑暗的死亡作为终点,但其旅程究竟还是可以充满欢乐的。老人的故事让自杀者坚定的念头出现了一丝松动,于是出现了这部冷静理性的电影中最感性的一幕:Badii再又找到老人,希望他在确认自己是否死亡时,不仅要呼喊两遍他的名字,更要扔石块以防他只是昏迷过去。看似心灰意冷的Badii在此时第一次流露出对生命的恋恋不舍。
若此刻Badii放弃自杀、电影就此收尾,对生存的探索就仅被局限于对生命礼赞的意义上。只有经历了繁琐复杂的程序,聆听了先知的教诲,却仍然决定一试死亡才是追索生命意义的伟大之处和悲壮之处。当Badii平静躺入自己挖好的墓穴之时,云层掩映下雷声作响,大雨将至,画面陷入虚无的黑暗,并且超越了生和死的二律背反,这是最接近神的时刻。

尽管对于Badii先生的来历我们一无所知,但电影却不遗余力地展现那些被选中的“过客”的身世背景。他们大多都面临经济困境,而内心真诚。他们看似简单的职业标签背后,各自背负着沉重的家庭身世、民族归属和精神信仰。年轻的士兵收入微薄,却还要供养家庭,出身于没有统一国家的库尔德族的他从小耳濡目染战争的血腥和残酷;神学院修士从战乱中的阿富汗背井离乡在伊朗求学,他声称不受两伊战争的困扰,却时时为自己的国家感到担忧;土耳其裔的博物馆标本师因为贫血生病的儿子而急需用钱,在前往博物馆的途中唱起了家乡的歌谣。他们既是三个个体,也是伊朗社会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现实。库尔德是渴望独立自由的内部势力,阿富汗是陷入原教旨泥淖的邻国镜像,而土耳其则是世俗化的一种可能。电影情节从头至尾都是在公路上展开,因此汽车这一载体,让这些人物的在公路上的出场具有了看似无意识的随机性,巧妙的攀谈层层揭开他们身上被家庭、社会和历史所打上的烙印。
阿巴斯的超脱在于他在展现这些人的受难和贫穷时,将所有感性的因素拒之门外。他并不想用这些人的经历引起旁观者的同情和怜悯,因为那样的强烈感受是既廉价无用也稍纵即逝。老人关于手指痛和身体痛的故事则成为电影内在的隐喻,成为另一个观看视角的启发:与自杀者交谈的每一个人事实上都没有丧失生活的勇气,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危机四伏的生活中幸免于难并且尝试迎难而上,展现出勇气和希望。拍摄场景出现在片尾,也暗示着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生活继续的一个符号。

 3 ) 樱桃的自慰

1

女朋友问我,你在看什么片子啊?

我回答说,樱桃的滋味。

她很奇怪,说:樱桃怎么还能自慰啊?

我真是笑的噗嗤了出来,我说,人家是滋味,不是我们的自慰。

女朋友又问:那樱桃的滋味是什么样子的呢?他要表达什么呀?

我想了半天,好像确实回答不出来。

这片子自从我1999年上大学的时候就看过,如今过了20年的2019年,我还是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真好比是自慰啊。

2

一辆开着路虎豪车的男人,想要找人把他给埋了。

但至于自己要自杀的理由,整个片子也没有透露。在一开始和库尔德人的兵哥哥,谈到了自己曾经当兵的生涯是最快乐的,当时喊号子的样子现在还记得。

在影片临了的时候,我们看到他有一个不错的公寓。他开着车子在满是沙土山的德黑兰开车的时候,很多人都问他要不要招工,因为他看上去就像大老板。

然而他对自己的生命十分漠然,好像人们的生活和他本人没什么关系。

于是我们知道

,一个人为什么要活?为什么要死?完全是一个谜。

3

这个人是个很操心的命。

死的时候都那么不干脆。非要在自己服用过量安眠药、躺在山上挖好的土坑里时,找一个人付他20万元的雇佣金,让他第2天来看看自己死了没有。

故事就这么简单。

前面说的库尔德人没答应,阿富汗的神学学生也没有答应,直到找到了一个快退休的老头,他在动物园里的解剖室工作。老头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治病,答应了他的要求。在车上苦苦劝。

而我们的主人公巴迪突然想起了什么,还跑到动物园找到了老头,让他第2天一定要带两块石头在他身上砸一下,看看死了没有,害怕自己万一还活着。

他就是这么不放心。

4

伊斯兰教和基督教是兄弟教派,都反对人的自杀。其实中国的儒家讲究尽命,也是反对自杀的。

自杀便是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任。

而巴迪不知道遇上什么事情,可能“自己的情绪伤害了家人”,对于人世没有一丝留恋,感到绝望。

但是,他的坑挖在了樱桃树旁边。

突然想起了老头说的,在万念俱灰的时候,吃到一粒桑葚,又是第2颗,又是第3颗,突然觉得周边的生命也都可喜起来,觉得万事万物都充满了可能。

想起我采访过的老革命,他经历过抗日战争和内战,还有自卫反击战,他说能捡一条命回来,你不知道有多幸运,他看过那么多战友的离去,但心里面保存了那一丝希望。我们看到他时,看到他拄着拐杖散步时,就是看见那一缕阳光,一片绿叶,一片云朵,都是那么的满足,露出喜悦的笑容。

我想到了花道大战这部电影当中,一个小女孩快要想自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莲花噗的一声张开的声音,于是产生了生的希望。

人在找不到自己生命的理由时,被自然的事物所鼓舞。

生命与生命之间是可以相互鼓荡的,即使是在山连山岭连岭的伊朗这样的国家,看不到大片的水。

突然想到了西班牙电影《天地悠悠》,也是要自杀,也是在黄土一样的山堆里。还有我们如何接受凡高的自杀,还有路易·马勒的《鬼火》。

但是都不如阿巴斯反映的那样扎实

,生命的真实感!

5

全片用类似真实电影的长镜头,就在阿巴斯后来的《10》这部电影当中也出现,让我们对这一个神秘的生命事件来进行反思。

我们在苦苦追寻着什么?

人为什么会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

我想阿巴斯的伟大之处正是在于它的开放性,把电影归零。

这既是我们聊以自慰的方式,也是此片安慰绝望人类的方式。

6

劝君自杀之前,想一想樱桃,想一想自慰。

 4 ) 这樱桃吃的太麻烦了

话说阿巴斯这部有名的嘎纳金棕榈大奖得主《樱桃的滋味》,这部十年前拍摄的电影在我电脑里躺了三年。当年与今村昌平的《鳗鱼》同获金棕榈,《鳗鱼》是我喜欢的,《樱桃的滋味》是我不喜欢的。不知道是我的口味越来越挑剔,还是仅仅出于这样一个简单的理由:我热爱生命哪怕随波逐流,所以我从几乎从没有想到过自杀的嘛。这种想法,很容易把阿巴斯这部深刻的探讨自杀与生命的电影消解掉。

阿巴斯的长镜头我很激赏,不会让人闷,以前看《橄榄树下的情人》、《随风而逝》时都是饶有趣味的。看本片亦是有趣的,然而却谈不上喜欢。本片更像一个古老的阿拉伯故事,我们可以这样来重新讲述这个故事:

在遥远的古代,安拉打盹的时候,人类就开始彼此征伐,伊拉克王国和伊朗王国在交战,阿富汗王国在内战,伊朗王国有一位王子,他不想做战士,也不关心宗教,富贵的生活让他无比厌倦,于是有天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他驾驶着最好的马车上路寻找能够让他没有遗憾而死去的人。

上午,他遇到一个年轻的战士,战士说,现在两伊交战正酣,有那么多勇士在战场上倒下,你却想自杀简直是疯了;中午,他遇到一位中年的阿富汗穆斯林,穆斯林说,真主只是在打盹,等他醒来,世界就会变好,你也就不再厌倦凡间的生活了;下午,他遇到一位年老的教师,教师什么也说,只是给他吃了一种皇宫里没有的,叫做桑椹的美味水果,还教他认识了一种皇宫里没有的,叫做鹌鹑的最普通的鸟儿。王子觉得这个世界很神奇,晚上,他就驾驶着马车回去了。

从此,王子再也不想自杀的事情了,并在继承王位后成了一个贤明的君主。

我想我小时候没少看这类的民间故事,哲学性的自杀纯粹是一个现代问题。而我们从小阅读的民间故事早就以一种古典教导陶冶着我们,尤其是中国人。所以,这部电影虽然征服了嘎纳的众多评委,但在我看来不过就是童年时案头上那本《世界寓言故事》(阿拉伯卷)。

如果一直能像小时候那样就好了,有那么多的梦想、幻觉、神话可供相信。总有人说武侠是成人的童话,要我说,可能还是电影。某人不是讥讽过我么,“你的人生就是一千张盗版碟堆起来的人生。”

 5 ) 讣告

2020年5月17日,我打开国家报的文化版面,一连三则消息都是讣告。这让人有“文化已死”的感觉,当然这么说也不能算错,却仍旧使人感到伤心。

很多年前我认识一个男人,此前已对其坎坷经历有所耳闻。那时我爸刚去世一年,开始能理解一小部分人的悲苦,见到同样被生活折磨的人,心中存有一份恻隐。没想到见面时他精神矍铄,只顾手舞足蹈地讲述一个人在上吊自杀前品尝桑葚的情景。那晚所有的店铺都要打烊,我们被从店中驱赶出来,城中的路灯昏黄,酒瓶的底部在木桌上留下湿润的圆环。

彼时我还懵懂,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倾听。如今已经过去几年,关于那时的记忆也已经模糊了,唯独在上吊的树上摘取桑葚的情景一直记在心上,后来才知道那是阿巴斯电影里的情节。

其后我陷入自己的生活里,一直无暇去观看这部电影。但仅仅是“樱桃的滋味”这样简单的五个字,也足以在我空乏的体内久久地回响。

今天我看了这部电影,在前二十分钟我几乎要以为男主是一个娈童者,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只是要自杀而已。这样说来或许不大妥当,自杀,至少对于他人而言,总归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在任何一种宗教中,那都被认为是一种极大的罪过。可我生来没有可以信奉的神明,因此对于罪的认识也没有那么深刻。怎么会有这么执着于死亡的人?想尽办法为自己寻觅一个埋尸者。但从另一个方面,我却十分喜爱这类为自己的死亡精打细算的人。

像是有意阻止人们轻易死去,现代社会好像总对死亡三缄其口。死要付费,死要被贬斥,小时候,父辈连“死”字都不愿说出口,像是犯了多大的忌讳似的。祖辈去世时,还有父辈们的缓冲,可到了我爸死的时候,死亡露出了它的脸,注视着我的眼睛。

那段时间我找了很多关于如何面对亲人死亡如何调整心态的文章,也收到了许多安慰的信息,可我仍然不知如何处理自己的情绪。那是一种理性与感性同时受到重创的情况。假如只有情感上的伤害,那么理性总可以安慰我。可当理性也无法驾驭当下的处境之时,我绝望地发现,并没有一个完整的理论方法可以有效地使用到自己身上。

我像是死了三年,然后慢慢活过来。

死亡等待着,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很多时候只需要在往常的路口左转,走上一条更加漫长却美丽的道路。在这样的前提下,人生走上一些弯路也无不可。

当论及自杀时,男主这样说道:

“我知道自杀是很重的罪,可是不快乐也是很重的罪。”

四季都会带来新的果实,我想那个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也是尝到了樱桃的滋味,才选择了不快乐的罪过吧。

 6 ) 开什么玩笑,过了16岁就没有机会了

自杀题材的片子,看的比较多围绕青少年的或者说年轻气盛的,主人公是大叔的第一次看。

首先先说电影。金黄的色调贯穿,美好的黄昏,黑暗前的眷恋。镜头单一,车子的摇晃,跟着主角随机寻找目标,其实并不知道要去哪里。首先他看到打电话听起来缺钱的人,企图搭讪,但被怀疑目的不纯受到驱使还被威胁。遇到收垃圾的难民,他同样以有更多薪金的工作为由,但对方依旧不肯上车。我们渐渐了解当时贫穷的环境,不安的人心等等,这些铺垫。遇到年轻的士兵,他多次强调他只想回兵营,不想插手什么事,也不梦想着那些钱,也许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思维。务实而又茫然的年轻人,也许是因为贫穷。我想他自己为什么当兵、为谁当兵也弄不清楚,也许只是义务。从这里开始我们才渐渐明白他的自杀计划。之后遇上学神学的学生,能给这段贴上宗教的标签。结局当然是他和神学学生根本谈不到一块去,至此他遭受的拒绝应该引起了他的烦躁和厌恶,他的自杀情绪反而高涨。最后运气不错遇上确实是需要那笔巨款的人了。他不断重复着他的要求,语速渐快,想要表达这是件简介明了双方互利的交易。他有车,有房,有巨款,衣衫整洁,举止得体,可以看出他的生活其实不错,也是受过教育有独立思考能力而绝不是迫于生计另寻活路的人。但是到了计划有谱能够成功的时候,他开始恐惧和慌乱。尤其是听了老人说的故事之后他匆忙回头,电影里唯一有点城市氛围的场景,有聚集的人群,年轻女人、小孩、大家享受生活,各司其职,世界正常运转。他找到老人,再一次缓慢地、仔细地解释每一个步骤,“叫两声巴德先生、巴德先生,也许那时候我还活着”。黄昏过去,入夜,气氛变得紧张,雷电交加,他躺进了自己的计划里。我认为他的自杀方式是错误的。既然他愿意把自己的存款拿出来惠及他人,那么他内心还是希望自己能为他人或社会做点贡献,他认为错误的是世界,不是自己。这样的人,只要遇到一点开心的事,就会选择活下去。也许与老人的攀谈让他觉得有趣,轻松,留恋。如果说他选择的这种方式是个实验性质的项目,那么他的本性一定是好奇、求知、乐于探索的。也许他与老人的攀谈让他听到一些新的东西,不管好或不好,他都会选择去感受。但是他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计划。大家也很想知道这个计划的结果。但故事说到这里,总是不敢局限于这个结果了。

再说内容的教育意义。就像乐意为一件和服延长自己一个季节生命的太宰治一样,老人家留恋樱桃的美味而撤销自杀计划。其实看到最后是失望的,大家都喜欢看自杀成功的例子来解气,似乎能符合自己的心理阴暗面。自杀未遂难免显得鸡汤俗套,但又无法否认这才是社会常态。如果每个有自杀念头的人都毫无留恋地离去,也就没有现在讨论电影的乐趣可言。而可气的是导演给了开放式结尾,就像一个大大玩笑,在问你,“你看了个啥?”不给结局,也许能引发大家各自思考自己的结局。所以导演在最后插入了一段模糊的、隐喻的花絮片段来解释这个故事发生的背景,我猜。想自杀的人有千千万,但独特的时代、地域背景造就每位人物的独特性。查了一下背景,导演应该有一定的反战寓意。但更重要的还是生死议题,回归到作为观众身上,我们自己的道路和归宿问题。悲观和孤独,但并不是活不下去。还想说,多和不同的人接触交流,尤其是年长的。

太多例子证明,自杀是一个人的事。况且,开什么玩笑,过了16岁就没有机会了。

 短评

十年之后资料馆再看,居然哭了。此片的主题是如此宏大,满满都是对生命的爱。星空灿烂,晚霞绚丽,泉水清冽,樱桃甜美,就连隐隐雷声、沥沥雨声,都是生之可念,还有什么理由去死?我想内心越丰富的人越不会轻易寻死吧,因为有太多有趣而美好的东西值得留恋,诸如对真理的追求,对美的体验,比如电影。

8分钟前
  • 微分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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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电影只是作为讲述道理的工具,它便失去了滋味~~

10分钟前
  • 战国客
  • 还行

文艺电影的教科书,美、漫长、气若游丝。淡疼的男纸,必死的决心,惜命的结局。

15分钟前
  •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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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是好片。车窗=银幕边框,人物之眼=摄影机镜头,又是循环结构,又是装置艺术。结尾真心翻得太好了。mk2DVD里收了傅东老师的介绍和三段评论,以及阿巴斯访谈。

19分钟前
  • 胤祥
  • 力荐

全程都在注意边上的姑娘被冻得搓手搓脚,最后一咬牙把外套给了人家,才开始专注地看电影。。。资料馆的空调实在太坑。

22分钟前
  • 余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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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巴迪与他人交谈时总是铺垫很久,才道明找人埋尸的真意,少年兵对巴迪的生活询问带有强烈的戒备心,屡次提出要回军营,长镜头细腻地捕捉到巴迪回想在军队喊口号的时光,眼眶湿润,在少年兵下车奔逃后俯拍余晖下喊口号的军队,表现军队是他心心念想的归属。采石场是一个具有巨大精神危机的隐喻空间,巴迪长久停留在这些大机器中,随后搭载的神学院学生从人道主义出发,批评自杀念头,可以解读出现代性工具的异化难以用宗教藉慰。老人的故事教导巴迪不要被暂时的挫折蒙蔽,结尾巴迪躺在樱桃树下挖好的墓穴,仰望明月当空的静谧,最终露出平静的笑容,虽然没有说明巴迪自杀与否,但场景由荒原转向绿意盎然处休整的军队和摄制组,暗示生命与希望。车内空间成为了一个辩论场,但由于辩论的部分琐碎繁杂、像听过太多遍的浅显道理,让观众很难跟着做思辨。

26分钟前
  • 火娃
  • 还行

假如你真的能看懂,你一定会爱不释手。

27分钟前
  • 亵渎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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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和妈妈一起看的片子,看完觉得心里很宁静,开着DVD机睡着了,老爸过来关的~

32分钟前
  • U 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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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篇苍茫的土黄色环境和促狭的车内场景营造了一种逼仄沉闷的效果,因而竟使得最后的暮色、月色如此开阔明亮、余味悠长,不仅仅是在色调和空间的先后对比犹如《呼喊与细语》,就连对于斡旋于死亡与生存之间的虚假的希望(在此即具象化为樱桃的滋味)所产生的疑惑也与之相似(“泥土把所有的美好事物都赐予了我们”“所有的美好事物也都要归于尘土”),自杀真乃唯一的哲学问题,这是劝慰向死者要为樱桃之味而活吗?我觉得不是,车内那段被诟病为说教的台词并非在灌输鸡汤,而是先验地放置了一套作为人类大多数的乐观主义者(可能是用以麻痹自己)的说辞,然而结局的悬置状态说明阿巴斯也并未给出自己的答案。

34分钟前
  • Al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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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基调还是很明亮的,个人觉得还可以再晦涩一些,再多留一点白,不要让标本师老头把道理讲得那么明了。

35分钟前
  • 艾小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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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斯确实很碎碎念,给我留下台词不够深刻的印象。。当然了,片子虽然慢,但不闷(这几天确实看了很多这样的片子,睡眠细胞大概是这几天不在状态?)。“清晨我带着自杀的念头出门,晚上我带着桑葚回家”人的奇妙在于想法的彻底改变或许连一瞬间都不需要。

39分钟前
  • 米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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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看不出来什么好,阿巴斯第5部这届的金棕榈大失水准,不论是阿巴斯的樱桃,还是今村昌平的鳗鱼,都是平庸之作。因此与其说颁给单独这两部电影,不如说颁给这两位导演之前的成就,加成。结尾出现阿巴斯拍戏的场景,阿巴斯电影一直以来的母题,就是致力于模糊电影真实虚构的界限

40分钟前
  • 江寒园
  • 较差

我曾经站在樱桃树下吃吐过。

44分钟前
  • 芦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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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4重看;完全不觉最后一段说教了,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只觉余意无穷——当人生中大大小小的事反复冲刷着无常无语的生活,最终选择生或死,或是否可能真的有「樱桃的滋味」之一瞬产生通透顿悟,已然不重要;我们缺少的,希冀的,恰是一记击中心坎的重量。满目黄色光线迷蒙压抑,暗合生命秋季的丰实与萧瑟并存;曲折山路是迄今已走的路,路上所遇或如流星过客,或在你生命中刻下印痕,冥冥中启示你的人亦如樱桃之味,可遇不可求。环境部分暗示心境,尾声黑暗中一缕光线下的树木好美,喜欢博物馆外一段——天色澄澈温柔,天光明媚,一切似乎还有希望,回望那烟火人间也是生机蓬勃;重要的谈话或动作都发生在中远景里,还原现实主义本质;行驶在蜿蜒路上的对话如画外音,台词之外留白;几个人不同反应拍得真棒,开放结尾想象无穷。

46分钟前
  • 欢乐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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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作为被商业片惯坏了的我,对于那些“看看我是个艺术家我的影像多么富有艺术气息”的电影,总是带有本能的警惕与排斥感,比如说《枝寒雀静》或者是老塔这一类抽离生活的长镜头。但我从来没有对阿巴斯有过任何的排斥,他镜头的注视是如此的深情,如此的温暖,他的艺术表达完美地隐藏在了现实主义的影像之后,隐藏在了质朴的故事与同样质朴的人物中。汽车在想要了结一切的地方一圈又一圈地徘徊,载上了一个又一个乘客,剧本抽离了痛苦的原因,画面抽象出了挣扎,最终在黑暗里,面对生与死。太牛逼了。有意思的是,从心理学角度,老人的那番话对重度抑郁症患者是没有用处的,只会对大部分观众起作用,所以电影实际上是通过一个极端的心理困境阐述面向大众的哲学命题,而不是心理学研究。

51分钟前
  • 逆光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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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人,孤立在大地上,裸露在阳光下,瞬息间即黑夜——夸西莫多

53分钟前
  • 丁一
  • 还行

很严肃地讲,这其实是一部性社会学田野调查。男主角是S,他想找个M,并且这个M要甘愿让他做S,在相继遇见了一个处男、一个性冷淡和一个比他更强势的抖S之后,他忽然觉得其实自己也可以成为一个M。所以说,无所谓生死,到底是要心力交瘁掌控自己的人生,还是一身轻松被现实推着走,这才是真正的dilemma。

54分钟前
  • 嘟嘟熊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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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长流》是开车在路上寻找地震后幸存的人。《樱桃滋味》是开车在路上寻求埋葬自己的人。简单到只有一个人一辆车和一条条的山路。它们最后都没有答案,是活着还是死去。

56分钟前
  • 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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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戛纳金棕榈奖。1.私以为配不上金棕榈,待看[鳗鱼]和[意外的春天]后再论;2.车内浅景深与远景长镜头搭配,声画分离,平实至简;3.说教味太浓,这点严重不喜;4.真正要自杀的人,怎么可能被这点稀松平常的廉价乐观主义鸡汤所劝服?主角从头至尾不似决死之人;5.泥土的暧昧黄色笼罩全片。(7.0/10)

57分钟前
  • 冰红深蓝
  • 还行

后来发现,阿巴斯的电影重在后调。

59分钟前
  • 账号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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