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电影剧本
文/〔日本〕八木保太郎
译/陈笃忱
内容说明
这是一部反映日本农村真实情况的电影剧本。在日本关东某地一个湖山秀丽、土地肥美的渔米之乡,居住着米(剧本就是用她的名字命名的)、千代、次男、仙吉等一些善良、纯朴而又热爱劳动的人们,他们终日辛劳,耕种着一小块从地主那里租来的田地,甚或冒着生命危险去湖里打鱼;但是换来的却是贫穷、饥饿和灾难,并且随时随地都可能“触犯法律”。象米这个年老的农妇,就是因为在湖里打鱼受到警察署的传讯,再加上地主逼着抽回田地,她在那走投无路的当儿只得投湖自尽;而仙吉这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也因为怕“触犯渔业法”,只得夜里去打鱼,而掉到湖里淹死。剧本通过对主人公们悲惨遭遇的刻划,反映了日本劳动农民的整个生活。
土地庙内
庙会。几个身穿整齐的节日服装的年轻小伙子,牵着几匹配着马鞍的、膘肥的、祭神用的马,从两旁栽满松树的大道上跑过。
兴高采烈的青年们,三五成群地在松林中漫游,他们在跟姑娘们交谈,开玩笑,有的人甚至跟在姑娘们后面纠缠不休。
庙前的广场上摆着卖玩具、冰棍、画册和点心的摊子,每个摊子前面都围满了一群儿童。
从城里来了一个自卫队(注1)的队员;一对乡下气十足的情侣;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极不自然的年轻姑娘;这些给庙会带来了时代的色彩。拜殿里响起了冬冬的鼓声。
挖土工田村次男同他的伙伴阿武走进庙里来。四、五个姑娘从他们面前走过,她们是定子、稻子、数子和民子,都是渔业加工工厂的女工。
阿武:定子!
姑娘们回过头来。
阿武:嘿,定子的屁股真不小!想要结婚了吧!
定子:(恼怒地)不知道!
说完匆匆走去。
阿武得意地发出狂笑声。
五郞用外行的语调向来往的儿童兜售冰棍。
五郞:买吧,买吧,又甜又香的冰棍,败火的冰棍。
次男站在五郞后面和他谈话。
次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郞:回来四、五天了,东京也找不到工作做了。……买冰棍吧,谁要是买了我的冰棍就会变成有出息的孩子,就会发财呀!(向次男说)怎么样,修堤坝总还可以混上吃喝吧?
次男:也够呛啊。
鼓声继续响着。
庙前的人群慌忙向两旁分开,祭神的马疯狂地从牌楼下跑了过来,一直跑上拜殿。
定子和她的伙伴们,站在人群后面,怯生生地望着年轻的自卫队员。
但是,年轻的自卫队员却装腔作势地向着另一群姑娘——次男的妹妹善野一伙人那儿,行了一个举手礼。姑娘们高兴得抿着嘴笑,善野忽然把脸转了过去。
阿武看到这种情形,不禁啧了一声。
阿武:这小子在当自卫队队员的时候,就骗上了一个有钱的姑娘,想给人家当女婿去。
次男:(苦笑地)他不想一想自己也是一个贫农,而且还是行三的(注2)。
农家的少女们在司祭人的率领下,从拜殿上走下来,在庙前跳起了插秧舞。孩子们一面吃冰棍,一面看她们跳舞。次男的侄子英雄也夹在人群中。
湖旁的庄稼地
对着田村家一带田地的,是一片茂盛的芦苇和湖水。附近的田地里已经插完秧,整齐的幼苗映现在水里。
但是,远方还有一两处在插秧,人们在唱插秧歌。
次男漫不经心地把肥料撒在水田里。他的长兄荣吉赶着一头牛在耙地,看到次男那种有气无力的样子,颇有意见。
荣吉:肥料要是撒得不匀,稻子长出来就会高高矮矮。
次男:哥哥,你把它耙匀不就得了吗!?
荣吉:废话!肥料是花钱买来的,给我用点心撒!
次男:我撒不好,你来撒好了!
荣吉:你说什么?!
荣吉牵着牛停下来,怒目而视。母亲田村梅子气呼呼地跑来。
梅子:你们俩真是混蛋,这样忙的时候,哥俩还吵架,花钱租来的牛,就这样让它白白地在那儿闲着。
荣吉仍不服气,一面唠叨着,一面赶牛往前走。富子和善野假装没看见的样子,只顾往田里撒肥料。
次男故意把肥料乱撒一气。
地旁小路
一群农家装束的姑娘们嘻嘻哈哈地走过去,紧跟在后面的是次男和善野。次男推着一辆手车,善野跟在后面和他争论。
善野:要吵架,那就干脆别回来。当个挖土工,或者干点别的,攒几个钱自己用用不也很好吗?
次男:找不到活干,又有什么法子。水坝工程因为没有预算,结果也只好停下来了。
卖冰棍的五郞,骑着自行车按着铃从路对面冲过来。
村里的道路。
次男和善野推着手车,走进自己的家门。
荣吉家的院子。
柴吉家在这一带是下中农,有十几亩田。
英雄(他是小学五年级学生)东张张西望望,看来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次男和善野走进院里来。
善野:英雄,你找什么啊?
英雄:兔子哪儿去了?
善野:(微笑地)啊,兔子吗?兔子早就交了电灯费啦!
英雄:(非常失望地)把我的兔子给卖掉了?
次男和善野从家里搬出一袋肥料来,把它装在车上。
英雄:卖了多少钱?
善野帮助次男在后面推车,回过头来对英雄说。
善野:回头奶奶会把钱还给你的,你好好在家看门吧。
英雄:(哭丧着脸)我才不信呢,哪一回也没把钱还给我。
英雄无精打采地望着装兔子的那只空箱子。
沿山一带的庄稼地。
荣吉一家在插秧。
上小学的英雄和八重子也帮着把秧苗运到地里。
四岁的春子在田垅上抓青蛙玩。
到处都看到人们在插秧,听到人们在唱插秧歌。
湖旁的庄稼地(就是以前种的那块地)
荣吉全家一齐动手,把秧苗一束束插在田里。经快插完了。
梅子手里拿着最后的一束秧苗兴奋地说道:
“善野,这是今年要插的最后一束秧苗了,再想种就得等明年啦。”
善野:我不想老种庄稼。
梅子:你讨厌种庄稼,那你可就别想跟庄稼人结婚。
善野:我根本就没想跟庄稼人结婚。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把秧插完了。梅子松了一口气,站起来伸一伸腰。
梅子:啊,累很啦!累很啦!
富子:真是累得够呛。
梅子:次男,今儿晚上有酒,痛痛快快地喝一顿吧。
次男:还不是自己酿的那种浊酒,有什么好喝。
梅子装做没听见的样子转身对富子说:
“富子,别忘了带一把秧苗回去给灶王爷上供啊。”
富子拿起一束秧苗把根上的泥土洗洗干净。
地旁小路(傍晚)
田村全家人沿着小路走回家去。人影倒映在水田里。
荣吉的家(夜晚)
灶王爷的神龛前供着一束洗得非常干净的禾苗。
人们可以听到梅子富于情感的歌声。
“清晨起来把柴挑,
夜晚腰酸实难熬。
我和老伴分别了三年零三月,
终日奔忙,想起老伴路迢迢。
辛酸的岁月长又长,
蓑衣和斗笠再也干不了。
梅子一杯酒咽下肚以后,精神抖擞地唱起了往日的小调。
豆饭上面放着一条小鳗鱼,还有一碗青菜,这是一个简单的祝贺宴,庆祝插秧工作的顺利完成。
田村一家在祭灶。
次男在一旁喝闷酒。
次男:象这样的小调,还是趁早别唱了吧。
善野:哥哥,还是让妈妈唱吧。这是妈妈最喜爱的小调。
梅子:我跟你爸爸年轻的时候,整天不停地干活,什么苦都受到了。
次男:(讽刺地)只要我有地,我也会好好干活的。
梅子:你开口闭口就是地呀地的没个完,我明告诉你吧,我可没有地分给你。
柴吉瞧了次男一眼,拿起酒盅一饮而尽。
善野:秧插完了,哥哥,你可以到外边去找点活干了。
梅子:人家阿武,不是又去当挖土工了吗?
次男:挖土?那可不是我干的!
次男一面说一面往碗里斟酒:
次男:妈妈,大哥,你们根本不了解我的心情。
碗里的酒漫了出来。
坐在富子旁边的英雄,一声不响地在吃豆饭,偷偷地把八重子的鳗鱼挟到自己嘴里。
八重子的哭声。“哥哥把我的鱼偷去了!”
富子一句话没说,从英雄的嘴里把鱼抢了下来,放在八重子的盘子里,用手在英雄的头上狠狠地打了一下。始终没吭声的荣吉,这时象是忍不住了似的,叫了一声:“次男!”
次男两眼发呆地望着荣吉。
荣吉:你为什么不去参加自卫队?
次男:参加自卫队!?
次男的声音是那样坚强。
荣吉:干哪行还不都是一样。
梅子不安地瞟了次男一眼。
次男:我,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次男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又继续喝起闷酒来。(淡出)
(淡入)
湖边,一只小船停泊在那里(夜晚)
仙吉同十多个打鱼的青年从芦苇丛里的一条小路上向小船走去,仙吉第一个登上小船,其余的青年也陆续上了船。
次男也在里面。
青年甲:今晚的电影可好啦,有接吻的镜头。
青年乙:哪一部电影里没有接吻的镜头呀。
青年们的嘻笑声。
在船上。
两个青年用竹竿撑着船向湖心驶去。
以带队人自居的仙吉,站在船头上向大家发号施令。
仙吉:我们的队伍现在要到对岸去强行登陆。我们的攻击目标是那些姑娘们。电影固然好看,但是不能总看电影,一定要逮住几个姑娘才好。你们懂了吗?
众声:对!
仙吉:没到对岸村子里去过的人举手!
三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把手举了起来。
仙吉:放下吧。次男也是第一次去吧?
次男极不自然地把手举了起来。
仙吉:好,放下吧。现在教给你们进攻的办法,大伙好好听着!最要紧的是要让姑娘们相信你,你一定要说,我家有两顷多地,我是老大。可千万别说你是老二或者老三,要是这么说,那就没有一个姑娘会愿意接近你了。
众声:OK!
仙吉:还有,看中目标以后,一定要鼓起勇气来向对方展开进攻。先是用手轻轻地在姑娘的屁股上碰一下,然后悄悄地摸摸她的手。这时应该注意,要是她不表示拒绝的话,那你就进一步去握她的手。嗯,只要能够握住她的手,那就大功告成啦!
众声:对,对!
仙吉:但是还应该注意:不要只看姑娘的屁股,而不去注意她的脸,结果逮到的姑娘要是象个丑八怪,那就糟了。听懂了吗?
众声:OK!
仙吉:好!本指挥官愿意跟大伙一道共同努力,来达到我们预期的目的!我的话完了。
掌声和喝采声。
青年甲:到底是当过自卫队队员的,真棒!
青年乙:再去当一次自卫队队员才好哩!
众声:对,对!
笑声。
船上的发动机开动着。
对岸的码头。
青年们乘坐的那只船上的发动机发出橐橐的响声,船向岸边驶来。
船将靠岸时,发动机关上了,船就势流近了码头。
仙吉站在船上大声嚷道:
“登陆!”
人们争先恐后地跳上岸去,急忙向村庄挺进,次男紧跟在仙吉的后面。
一家农户
在正房旁边有一间浴室。
阿武和五、六个青年蹑手蹑脚地走进浴室。
浴室里面
一位姑娘正在洗澡。
浴室外面
阿武笑嘻嘻地在那里偷看,轻声对伙伴们说:
“象这种电影到哪儿看去!”
浴室里面
姑娘察觉到外面有人在偷看,慌忙跳进澡桶里去。
姑娘的母亲从正房里走出来,来到浴室门外。
母亲:水烧得够热不够热?
姑娘猜到那些青年们一定躲在外面,故意大声说:
“正好啊!”
浴室外面
母亲蹲在炉旁一面樋火,一面嘟囔着说:
“这帮子野猫,整天就只想着要配对,真他妈的讨厌!”
说着用脸盆打满一盆水,冷不防往阿武等一伙人的头上泼去,狼狠地骂了一句:
“这帮王八蛋!”
浴室外面
阿武几个人浑身被泼得净湿,慌忙抱着头逃散开去。有的人连滚带爬地向黑暗里逃去。
千代的家
从外面看进去的贫农的家。
患中风病的父亲竹造,母亲米子和千代在屋子里搓鱼网绳。
善助坐在桌前做功课。
地主太田松之助坐在隔扇拉门旁边吸着纸烟。
松之助:捕到的鳗鱼能攒一笔钱吧。
米子:唉,别提啦!鱼食太贵,而且也打不上几条。
松之助:话虽这么说,不过你们家老头子的身体这么不好,打渔总比种田要多进几个钱呀。
米子:就靠这么二、三十根绳子,娜里能打到多少鱼呢。
千代的住宅外边
仙吉和次男从墙缝中往屋子里窥视。
仙吉笑嬉嬉地学着米子的语气,小声说道:“就靠这么二、三十根绳子,那……”
次男却对这一家人的生活深表同情。
千代家中
松之助一本正经地对米子说:
“可是上次我对你说的关于田地的事情怎么样了?”
米子:您要把田收回去,那我们可怎样活下去呀。
松之助:我本来也不想把这个问题提出来,可是我们家的那个二小子老是吵着要分家,这就叫我不得不把田收回去自己种啦。
千代住宅的外边
仙吉笑嘻嘻地说道:
“如今收回土地变成一桩时髦的事情了。”
次男聚精会神地往屋里张望。
听到米子用一种哀告的语调说道:
“我知道您也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不过,您总共才租给我们三段(注3)地,要是抽回一段去,那我们可真怎么活下去呀!”
仙吉也不忍再看下去了。
仙吉:喂,别看啦,再看就该想起咱们自己家里的光景啦!
说着便把次男拉走。
千代家中
竹造和米子机械地搓着绳子。千代停止动作,凝视着松之助,然后又继续工作。
善助忽然高声朗诵起作文,震得人们的耳朵都听不见了。
千代住宅前面的小路
仙吉和次男从千代家的院子里走出来。
仙吉:那个姑娘大概还不懂什么叫做爱情呢。
次男早已经被千代给吸引住了,下意识地答应道:“也许。”
仙吉:我当自卫队员的时候,在土浦的一家电影院里认识了一位姑娘,就住在这个村子里。现在说不定已经结婚了,不过我还是要去看看她。你不妨到别处去遛遛,或者到澡堂子里去参现一下裸体美人。
次男巴不得跟仙吉分开。
次男:你去吧。
仙吉:这么说实在有点对不起了。
仙吉摸着黑匆匆忙忙地走去。次男等到仙吉走远以后,又回到千代家的门前。当他正在东张西望想要翻墙而入的时候,松之助恰好从千代的家里走出来。
次男赶快躲到黑暗的角落里,躲过了松之助的视线。
千代的家中
善助把手里的作文本抛开,躺在蓆子上,两眼紧盯着墙上挂着的那张已经战死的两个哥哥的照片。
千代呆望着爸爸和妈妈的脸,接着便发出了一阵傻笑声。
米子:(生气地)笑什么!
千代:就是可笑嚜!
米子:什么事那么好笑?
千代:妈,您年轻的时候怎样跟爸爸恋爱的?
米子:提这个干吗,你疯了吗?!
米子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瞟了竹造一眼。
竹造似乎颇有感触,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千代家的住宅外边
正在外面偷看的次男,这时险些没笑出声来,连忙把嘴捂住。紧接着又听见千代用爽朗的声音说道:
“那时候,您大概没有想到,老来会过今天这样贫困的生活吧。”
米子:你现在用不着说风凉话,等到你老的时候,你就会尝到人生的甘苦了。
千代依然在那里傻笑。
岸旁(对岸)
船顺流驶进湖心。
仙吉用竹竿把船撑进芦苇丛里去。
舟中
仙吉放下竹竿,便去拥抱躲在舟中的时子,疯狂地吻她,然后笑着对时子说:
“咱们几年没见面啦?”
时子:不觉已经三年了……真把我吓了一跳……不过,也真高兴。
仙吉握着时子的手说:
“日子过得真快,一晃就是三年了。”
时子:你怎么不在自卫队工作了。
仙吉:就因为我是长子呀。
时子:你当农民了吗?
仙吉:嗯,我有两町(注4)田,另外,还经常打渔。
时子:种两町田!
仙吉:是呀。
时子:那可真够忙的了。
仙吉:你什么时候学会了一口东京话,到东京去过吗?
时子:我……我婆家在东京。
仙吉:你结婚了吗?
时子:嗯,这次因为我妈有病才回来的。
仙吉凝视着时子。
时子:干吗总看着我?
时子用手搂住仙吉的脖颈,主动地和他接吻。
仙吉疯狂地把时子推倒在雨布上,兴奋地和她接吻,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胸部,吻她那洁白的肌肤。
仙吉发觉周围的情况有些不妙,屏息静听,精神十分紧张。
仙吉慌忙站起来,拉开雨布把时子盖在下面。
渔业公司的巡逻船悄悄地向这方面驶来,船头上射出强烈的灯光,使仙吉的船无处躲藏。
巡逻船上
一位工作人员用一根带钩的竹竿钩住仙吉的船,大模大样地问道。
工作人员甲:把雨布下面盖着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仙吉怕时子被人发现,硬着头皮说:
“里面什么也没有。”
工作人员甲:下面有围网没有?
仙吉:围网?从来也没有过这种东西!
工作人员乙:我看你还是乖乖地拿出来的好,要不然的话,我们就要……
工作人员甲:好吧,那就让我们来检査检査。
说着便用那根带钩的竹竿去钩雨布。
仙吉:你们干吗!
当仙吉一手把竹竿抓住的时候,时子的身体已经露了出来。
工作人员感到很尴尬,连忙向仙吉道歉。
工作人员甲:这可太对不起了。
巡逻船赶紧开足马力离开,仙吉和时子感到啼笑皆非,只好呆呆地看着巡逻船驶去。(淡出)
(淡入)
湖心(早晨)
次男和他的打渔朋友乘着一条船,由次男摇橹。
前面有一只同样的小船在湖中飘荡。
老渔夫作造坐在甲板上,熟练地从水里把渔绳收上来,取下鱼钩上的鳗鱼扔进舱里。
作造注视着水面,指挥着次男说:
“把船摇到湖当中去,这里的水流得太快。打渔这行当可不简单,有的鱼喜欢顶着水往上游,有的鱼却喜欢顺着水往下游,一个打鱼的人就得了解鱼的习性,做不到这一点,是不行的。”
一条大鳗鱼咬住了鱼钩。
次男急忙停止摇橹。作造小心翼翼地用捞鱼的网子去打捞。
这家的鱼绳跟那家的鱼绳缠在一起了。子是正在用鱼绳钓鱼的米子,对着次男的渔船大声喝道:
“那是我的鱼绳钓到的鳗鱼!”
千代一面摇着橹,一面批评她的母亲。
千代:您干吗这么大声嚷嚷。
米子置之不理,继续喝道:
“等一等,让我去看看。”
次男和千代打了一个照面,心里不禁吃了一惊。
作造慢条斯理地从鱼钩上取下鳗鱼,然后把它举得高高的给米子看。
作造:绳子是缠到一起了,不过鱼还是我钓到的。
米子:你不能这样说,得看看鱼钩,看看鱼到底是咬住谁的钩子的。
米子始终不服气,还在那里大声怒吼。
作造:(生气地)我干这行已经干了三十年啦!
作造把自己的鱼绳放到比米子的鱼绳更深的地方去。
米子:我也干了十年啦!
作造不再和她分辩,催促次男道:
“摇吧。”
次男被千代吸引住了,没有听见作造的催促。
作造:摇吧!
次男慌忙摇橹。
千代和次男的视线情不自禁地碰在一起了,两人都故作镇静,使劲地摇起橹来。
两只船渐渐越离越远。
离开岸边较近的湖面上。
千代和米子收起鱼绳,摇着橹向归途驶去。
千代的船从另外一只船旁驶过,这只船上的渔夫们正在把一根根小竹子插进水里(注5)。
米子向船上的渔夫们喊道:
“今年用竹子挡鱼这个办法很不错吧?”
渔夫甲:唉,怎么谈得上好呢!竹子买进来的价钱挺高,您想能挣到几个钱呀!
米子:好在你们每年鱼倒打得不少。
渔夫乙:鳗鱼的情况怎么样?
米子:别提了,打不了几条。
千代低着头摇橹,默无一言。
千代的家
善助一切都已准备停当,只等母亲回来就去上学。
米子和千代归来,把捕鱼工具和捕得的鳗鱼放在堂屋里。
善助:(对着米子)给我钱,我要去交学费啦。
米子:没有钱。
善助:妈妈,才五十块钱呀。
米子:明天给你,你跟老师说,今天忘记带来了。
善助怏然不乐地走出家门。
千代家的院子
懒洋洋地走出家门的善助,忽然停下来,思索了片刻以后,转身又跑回家去,大声对他母亲说:
“妈妈,你教给小孩扯谎,这是怎么一回事?扯谎是做小偷的开头啊!”
善助刚把话说完,便一溜烟跑掉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收买鳗鱼的年轻商人推着自行车走来,车座后面放着装鳗鱼的篦篓。
千代的家中
那个年轻商人手里拿着篦篓和秤,满面堆笑地和米子打招呼。
商人:您早!今天打了多少鱼?
米子连忙迎上前去。
米子:今天打的太少啦,真难为情。
说着把篓子里的鳗鱼倒进商人的篦篓里去。
竹造走到外屋,用那不灵活的手吃力地搓着鱼绳。
商人用秤秤量鳗鱼。
商人:去皮净重十二两……别灰心,很快就会交上好运的。
商人把一张填好重量的单子递给米子。然后拿起鳗鱼对米子说:
“下次还要请你多帮忙。”
米子:怠慢了,连水也没喝一杯。
米子把商人送出门后,对正在洗衣服的千代说:
“千代,快烧饭吧,吃过饭好到田里去锄草。”
千代家的田地(靠近湖边)
千代和米子推着除草器。
除草器的车轮吃力地在稻田里转动着。
荣吉的家和院子
善野在屋檐下织布。
英雄在院子里逗小兔子玩耍。
仙吉一只脚踏在自行车的脚蹬上,向荣吉的家驶来。
仙吉:善野)次男去打渔了吗?
善野(停止工作):他跟作造一块打渔去了。
仙吉:跟作造老大爷一块去的!?
善野:是呀。
仙吉刚想离去,又回过头来问道:
“明天我们那儿有电影,你不去看吗?”
善野:我不爱看电影。
仙吉:对,电影不爱看,就是爱看那个小伙子。
善野撅着嘴又开始织布。
仙吉洋洋得意地离去。
村里的道路
仙吉骑着自行车在路上奔驰。
村里的道路
次男和阿武无精打采地站在路旁。
他们身后的广告牌上粘贴着自卫队召募队员的五光十色的广告。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到仙吉骑着车跑来,仙吉揑紧车闸让车子停下。
码头
年轻小伙子们在一艘发动机已经开动了的帆船上把拖网放进水里去。
货栈前空场和码头附近
定子和一群姑娘从大锅里把染好的鱼网取出,晾在绳上。
两个穿着崭新的阿飞式衬衫的青年,合乘一辆自行车向空场驰来。
青年甲:嘿,你们真卖力气呀!
青年乙:这是拖网吗?
定子:有眼睛不会自己瞧一瞧!
稻子:你这个人连鱼网都不认识。
小伙子们被奚落了一顿,只好嘻嘻的笑。
青年甲:明天不到土浦去吗?
定子:有到土浦去的车钱我还拿去买米呢!
青年乙:在打鱼以前,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定子:我们干活是想多挣几个钱,你们别来捣乱了,当心我把染色水洒到你们身上。
定子抓起湿淋淋的鱼网乱舞一阵。
青年们吓得大喊大叫,骑上自行车慌忙逃去。
姑娘们笑得前仰后合。
加工工厂
传来姑娘们的嘻笑声。
仙吉和次男站在货栈老板面前。
老板对仙吉打量了一番说道:
“你那死去的爹妈倒都是好人,可是你呀,确实不怎么样。”
仙吉:我爱喝酒,又爱打架,是吗?
老板:所以象你这样的家伙已经连一点渔夫的味道都没有了,不管是跟人搭伙打渔,还是帮工,都不肯真正卖力气干活。
仙吉(懊丧地):我哪是那样的人,老板!
次男用和解的口吻插嘴说:
“不过,仙吉对那些比他年轻的人倒是很关心的。”
老板:真的吗?
次男:我去筑堤,就是他给找的。
仙吉:老板,您简直把我看扁了。
老板:你这个笨蛋,我要是真把你看扁了,那我还答应把船租给你,让你用拖网打鱼干什么?
仙吉抓抓头,脸上露出了苦笑。
老板转过脸来对次男说。
老板:不过你要知道,用拖网打渔主要是在夜里干活,而且干半年得够一年吃的才行,这种活可不轻松呀。
仙吉:老板,您对社会上的各种情况大概还不怎么了解,不是我夸口,这点我倒是非常清楚。
老板:你说我不了解?
仙吉:一个庄稼汉要是行二或者行三,那就别想有地种,更别想有书念。对他说来,混口饭吃是最要紧的事。哪怕是挖土也好,跟别人合伙打渔也好,只要能够混上一口饭吃就覚得很不错了。到了实在无法可想的时候,管它什么自卫队、流氓队,干了再说。
老板:噢,你也跟我讲起大道理来了!
仙吉:老板,这不是跟您讲大道理,这是真话。狗急了还要跳墙呢,实在没办法,也就只好去参加流氓队。
老板:好了,好了,你的意思我懂啦!我答应让你们两个做做看。条件都知道了吗?
仙吉:老板,您说吧。
老板:那就这样吧,船和拖网都由我供给。咱们四六分账。我得四成,你们得六成,这六成随你们两个自己去分。仙吉,这六成你们打算怎么个分法?
仙吉:我们七三分账。
老板:七三分账?那就是说,给你的伙伴三成了。
仙吉:对。
老板:你倒挺大方呀,帮活的一般都是按二八分账。
仙吉:大家都是朋友嘛。
老板感到心满意足,拍拍仙吉的肩膀说。
老板:啊,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好吧,那你们就好好干吧。
仙吉的家
仙吉和定子兄妹俩住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他们既没有田地,也没有捕鱼的工具,每天只靠替人做散工过日子。
仙吉和他的伙伴们在那里喝酒,有的人喝得微醉后便索性躺下来,放开杀猪叫也似的嗓门唱起流行歌曲来。
有的人一边呷着酒,一边下象棋,他们用烟卷作为输赢。
有的人坐着打瞌睡,人把两条腿张得大大的躺在那里。
定子寸步不离地陪伴着次男,不时替他斟酒。
仙吉和另外两三个人继续在喝酒。
张开两腿睡在那里的那个小伙子,用一只脚踢定子的臀部。
定子狠狠地在他的脚上打了一下,可是,另一只脚却又伸了过来。
定子:(生气地)该死的!
说着用力把他的脚甩开。
正在喝酒的一个青年,把酒杯递到定子面前要她喝一杯。
渔夫甲:定子,别老缠着次男,来,咱俩喝一杯!
定子:要喝你自己喝好了,我不喝。
仙吉:定子,再去买几瓶酒来,今天咱们喝酒是为欢迎次男呀。
定子:哪有钱呀。
仙吉:到老板那儿去借一点来。
定子:刚刚才借过,要借你自己去借吧。
躺着的另一个青年猛的坐了起来,向大家说。
渔夫乙:喂,咱们到土浦看电影去!
渔夫丙:对,去吧,去吧!
渔夫:向货栈老板借三轮载货汽车坐着去。
渔夫丁:对,对!
大家不约而同地都站了起来。
沿着湖边的道路
仙吉驾驶着一辆货栈的三轮载货汽车,次男坐在他旁边,车上坐着定子和另外一些小伙子们。
穿着洋装打扮得象城市姑娘的广子和她的同伴在车子的前面走着。
仙吉指着广子对次男说。
仙吉:右边那个姑娘是前村的广子吗?
次男:是她。
仙吉:广子有对象了吗?
次男:那我可不知道。
仙吉:我给他写封情书试试看。
次男:这个姑娘家里情况挺不错,你看她架子多大!
仙吉:来,咱们冲过去好不好?
仙吉不等大家回答,便开足了马力把车子从广子的身旁擦过去。
广子大吃一惊,慌忙躲开。
次男捏着一把汗。
仙吉发出狂笑声。
车上的小伙子们也跟着哄笑起来。
定子连忙把自己藏在小伙子们背后,生怕广子看见。
一个青年对着广子送了一个飞吻。
广子急忙把脸转过去。
小伙子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向广子开玩笑说:
“广子小妞是个短短粗!”
“把脸转过来给咱们大伙看看。”
定子扯了小伙子们一把,说:
“别胡闹啦,多让人不好意思呀!”
载货三轮车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象兔子般跳跃前进,向着土浦开去。(淡出)
(淡入)
霞浦的晚景
夕阳渐渐坠落西方。
码头及其附近
鸟儿在水塘的芦苇丛中啼鸣。几艘机帆船离开码头开到湖心去,远远听到发动机的噗噗声。
仙吉和次男的船也夹杂在这些船里,但是他们的这只船要比别的一些船小一些,而且也破旧不堪。
所有的船只都顶着风向湖心驶去。
湖心
从各个村落开来的船只将近一百艘,有五、六艘结成一队的,也有七、八艘甚至十几艘结成一队的,这些船都在争先恐后地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仙吉的船
次男操纵发动机,仙吉掌舵。
湖心
几十艘机帆船停在湖心,船上的人们开始撒网,并扬起白色的大帆。
仙吉的船
次男和仙吉把网投入水中,把帆扯开。
湖心
远远可以看到夕阳斜照着筑波山顶。暮色笼罩了整个湖面,无数只帆船随风向下游飘去。
仙吉的船
仙吉抓着鱼网注视着水面,忽然向次男大声喊道:
“次男,注意看一看这些竹子!”
次男顺着仙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水面上露出一排与对岸平行的竹竿,竿头挂着红布。
仙吉:这就是界标,拖网不许越过这条界限。
次男点点头,仔细地看了一下这些界标。
对岸的渔夫们乘着小船在界标那边用鱼绳和围网捕鱼。
次男注意观察小船上的每一个人,看看千代是否也在船上。
仙吉扯开嗓门向次男笑着说道:
“上次我到对岸去了一趟。”
次男只顾寻找千代,没有听见。
仙吉:我忘记把那次到对岸去的情况讲给你听了,我碰上以前认识的那个女人,她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次男依然没有反应,仙吉再一次扯开嗓门说道:
“次男,你在看什么!”
次男:(不安地)没看什么。
仙吉:(若有所悟地)啊,你是在找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个姑娘吧?
次男:没有那回事。
仙吉:就是那么回事又有什么关系,何必难为情呢。
说着又大笑了一阵。
次男不愿再和他分辩,可是眼睛仍然注视着对岸。
对岸的湖面上
千代摇着橹,米子正在把钓绳放入水中。
米子把钓绳放进水里以后,把绳子的一端系在一根竹竿上,然后把这根竹竿插在水中。
这时,米子眺望着拖着鱼网的白色船帆,不安地小声嘀咕着。
米子:说不定今年拖网又会过来捣乱的。
千代正在把船摇向岸边,她好象发现了奇迹似的对米子说:
“您看,咱们的邻居也用围网打鱼了!”
米子跟着千代的视线望去。
米子:真是围网!他们什么时候也买了这玩艺?
千代:谁知道呀。
米子:唉,咱们要有这么一个围网那该多好呀!
米子不胜羡慕地看他们用围网捕鱼。
千代沉默无言,继续向岸边摇去。
仙吉的船
仙告和次男敏捷地把帆落下来,捆紮好,然后两人合力去拉鱼网。
仙吉一面拉一面唱着。
“拉呀,拉呀,加把劲头干!
西瓜皮腌咸菜,日子是这样难,
捕得了大麻哈鱼,咱们的生活才能有改善。
哎嗬,哎嗬,拼命干!”
码头(夜景)
灯火通明,渔夫们把船上的鱼卸到岸上,放在定子身旁的一台磅秤上。
货栈的一个小伙子记着重量,渔夫也在自己的卸货单上记下一笔。渔船络绎不绝地驶进码头。
仙吉的船也向码头开来,中途和一只已经卸完货的渔船相遇,仙吉向船上的人问道:
“你们打了多少?”
渔夫:打了二十贯(注6)。
仙吉:打的真不算少,我可没有你们那样多。
仙吉在船上等得不耐烦,向岸上的姑娘们喝道:
“丫头们,快点秤吧。”
定子:都进到码头来了,还着什么急呀,有那着急的工夫,到湖当心去多打一些鱼来该多好!
定子的这句话引得大伙一起大笑起来,仙吉和次男也只好跟着笑了起来。
定子等背起鱼篓向加工厂走去。
加工厂
定子等在冲洗大麻哈鱼。
姑娘们把洗净的鱼分成等级。
有的人在烧火,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淡出)
(淡入)
湖中夜景
渔船发动机的声音由远而近,接着出现了一只渔船的黑影。
仙吉的船
仙吉和次男的人影,他们在黑暗中悄悄地操纵着渔船。
经过长时间的沉默,次男忽然向仙吉问道:
“还要开动机器吗?”
仙吉:不要开了。
发动机声停止。
次男:我撒网啦。
仙吉:撒吧,不过要注意不要撒偏了啊。
次男:你只管放心得了。
仙吉:好,撒吧!
鱼网投入水中的声音。
次男:风越刮越大啦。
仙吉:把帆再扯高些。
拉帆的声音,帆被风刮得发出巨大的响声。
仙吉:你记住,要是遇到今天这风,就得把帆升到七成左右。
次男:好的!
仙吉:好,行啦。你对摸黑干活还不惯吧。
次男:可不是吗。
仙吉:过一会天就要亮了。打大麻哈鱼就跟小伙子们跟女人谈情说爱差不多,有月亮是不行的,最好是在夜里,越黑越好。
仙吉兴致勃勃地说个没完。
发动机的响声时远时近,不停地响着。
仙吉用力扯住帆绳,次男在黑暗中仔细观察着拖网的动静。
船帆被风吹得拍拍直响。
次男精神十分紧张,对仙吉说:
“喂,船过界了,越过三十八度线了。”
仙吉:管它的呢,还是这边大麻哈鱼多。
次男:鱼网要是挂到水里的竹筏上,那网就会挂破的呀。
次男焦急地这样喊着。
仙吉:(满不在乎地)没关系,网是货栈老板的。
次男:你看,又挂上了。
仙吉:没关系!
次男:这样人家会不答应的呀。
仙吉:他哪儿知道是谁干的,咱们只要能打到大麻哈鱼,还管那些干什么?!
仙吉振振有词地说着,次男只好沉默下来。
码头及其附近
仙吉在晒鱼网,愉快地吹着口哨。
次男坐在一旁沉思。
定子等在晒着煮过的大麻哈鱼。
定子:哥哥,咱们昨天晚上真打了不少鱼啊。
仙吉:(抑止住愉快的心情)是呀。
定子:大伙都说咱们打得顶多。
仙吉:噢。
定子:说咱们要算全村第一。
仙吉:那是因为次男对打鱼这一行已经有两下子了。
仙吉微笑着望了望次男。
次男笑了笑,表示对他这种赞扬的感谢。
定子:(高兴地)啊,这可得请他喝一盅了。
仙吉:次男,定子要请你喝一盅呢!
次男:我睏得要命,我得回家睡觉去了。
定子:你不喝一盅吗?
次男:不喝了。
次男拿起饭盒子,骑上自行车跑掉。
定子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生气地骂道:“真叫不识好歹!”(淡出)
(淡入)
对岸的湖心
界标在晨雾中看过去象一幅水墨画,附近的水面上飘浮着一排排竹筏和鱼绳的标记,还有挂破了的围网。
太阳尚未升起,湖上有几艘渔船在晨雾中游弋。
某甲:拖网又过界来捕鱼了!
某乙:你看把咱们的东西弄得这样乱七八糟!
某丙:这帮家伙真是可恶,他们干过不止一次了!
某丁:至少也有三次了!
晨雾中不时传来对岸渔夫们的怒骂声。
千代和米子也到湖里来收鱼绳。
米子从水上拾起已经断成几节的鱼绳和标记。
米子:这帮没有人性的家伙!我们丢下挺忙的庄稼活,好容易搓好了这些绳子,给搞成这个样子。
湖边的田地里
稻子已经长得很高,远远地可以看到一片肥硕的谷穗。
千代和米子伏在稻丛中拔草。
千代跟在米子后面拔草,不时用手擦着额前的汗水。
千代的家
竹造在屋子里用新麻搓着绳子。
太田松之助不慌不忙地走进屋里来。
竹造抬头看见松之助,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松之助:日子混得挺不错呀,都能搓得起新的鱼绳了啊。
竹造:旧的鱼绳让拖网给弄断了,不能用了。
松之助:现在搓一条新的大概得多少钱呐?
竹造:这我可说不上,我老婆她知道。
竹造避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松之助:我想跟米子谈一谈田地的事情,请你告诉她一声,今天晚上请她到我家里去一趟。
竹造:今天晚上渔夫们要开会……
松之助:那就告诉她,开完会去也行。
竹造:好吧。
松之助:可别忘了啊。
松之助匆匆走出千代的家,迎面碰到善助从学校回来。
善助进屋丢下书包,便跑到厨房去找吃的。
善助:有什么吃的吗?
竹造:大概还有白薯。
善助:哪还有呐。
善助站在竹造面前,呆呆地望着竹造手中搓的绳子。
善助:说是要在湖里打下木头尖子呢。
竹造:谁知道呀。
善助:过去没有打过这种东西吧?
竹造:从来没有过。
竹造长叹一声,接着说。
竹造:这世界真是变得不成样子了。
千代的家(夜晚)
千代和竹造在搓着鱼绳。
善助:姐姐,说是要在湖里打下木头尖子吗?
千代:等妈妈回来就会知道了。
善助:嗯。
米子走进家来。
善助:妈妈,是说要在湖里打下木头尖子吗?
米子:小孩子打听这些干什么。
善助闷闷不乐。
千代:到底怎么样了?
米子:为了打木头尖子,摊派我们出三百块钱。
千代:三百块钱!
米子:今天晚上没有风,拖网大概是不会来捣乱了。咱们去捞点白鱼,好凑足打木头尖子的摊款。
米子悲痛地坐在隔扇拉门旁边,眼晴看着地上的捞鱼网和聚鱼灯。
米子:打鱼吧,拖网又总来捣乱,种田吧,田又要给收回去,这可叫人怎么办。
米子感到很疲劳,打了个哈欠。
湖中(夜晚)
米子用聚鱼灯在水面上照射,手拿捞鱼网不停地打捞白鱼,可是一次只能捞上来一两尾,她的那只手机械地在动作着。
米子从水里捞起一个围网,她不禁自言自语地轻声喊道:
“哎呀,围网!”
她正想从捞鱼网里把它取出,但是,心里立刻感到有些慌乱,她转过头来向四面张望了一下,急忙把聚鱼灯吹熄。
千代的家
千代在缝补衣服,等待着米子归来。
竹造和善助已经睡熟。
米子抱着一个鱼筐,里面装着那张捡来的围网,慌慌张张从后门跑了进来。
千代:(惊讶地)这不是围网吗?
米子:是我捡到的。
千代:捡到的?
米子:一定是拖网从哪儿拖来的。
米子一面说着,一面从围网里取出捕到的大麻哈鱼。
千代忘了手里的针线活,呆呆地望着米子。
(淡出)
(淡入)
观音寺远景
寺内呈现着节日的景象,红色的大殿和古老的楼门,看去格外古色古香。
孩子们穿着鲜艳的节日服装,正在尽情欢乐。
锣鼓喧天。
丛观音寺内眺望出去的码头
来自沿湖岸各渔村的十几艘快船向着码头划来,船上的人们兴高采烈地敲锣打鼓。
附近的村民象潮水般涌进庙里去看热闹。
年轻的渔夫们精神抖擞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五郞手里摇着一只小铃,在庙会上兜售冰棍。
加工工厂
在工厂的一间屋子里,货栈老板摆起了酒宴,招待跟货栈有往来的十几位渔夫,以及那些在加工厂工作的姑娘们和小伙子们。
有几个人用手打着拍子唱起了渔歌。姑娘们则在嘁嘁喳喳地交谈着。
稻子:咦,定子上哪儿去了?
胜子:真的,她上哪儿去了?
渔夫甲:定子吗?找次男去了。她一看见次男,就象只水鸟似的钻到芦苇里去舍不得出来了。
稻子:人家次男不是在这里吗?
渔夫甲:噢,真在这里。他今天怎么这样老实呀,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次男坐在一旁,象是在想心思。
这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仙吉望了一眼,不禁瞠目结舌。
仙吉:看你这张脸擦得象什么样子!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视线移向门口。只见定子脸上擦着厚厚的一层白粉和胭脂,她笑眯眯地站在那里。
歌声顿时停了下来。
稻子:你们看,定子脸上的粉擦得多么漂亮哟!
姑娘们使劲鼓掌。
胜子:来,到这儿来喝一杯。
民子:定子,让次男给你斟一杯。
姑娘们:对,对!
次男很尴尬,连连用手搔头。
定子满不在乎地走到次男面前坐下,把酒杯伸了过去。次男犹豫了一忽儿,只得给她斟上一杯。定子笑了一笑一饮而尽。
姑娘们发出尖叫声,渔夫们热烈鼓掌。
次男:(目瞪口呆地)你不会喝!
姑娘们:会喝,会喝!快给斟吧!
定子:再给我斟上一杯!
定子又把酒杯伸到次男面前。
次男瞟了仙吉一眼,仙吉忍不住喝道:
“别喝了,当心喝醉啦!”
定子:我会喝嘛。
仙吉:傻丫头,次男早就爱上湖那边村子里的一个姑娘了。
定子瞪了仙吉一眼。
定子:看中别的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哥哥,你不也看中不止一个姑娘了吗?
大家被这句话引得大笑起来。
仙吉哭笑不得,转过脸去和次男说话。
仙吉:次男,你不上庙会瞧热闹去吗?
这句话替次男解了围,次男恍然大悟,连忙站了起来,别的渔夫们也跟着站了起来,大家纷纷离开房间。
定子把酒杯扔在地上,东倒西歪地站了起来。
码头
船上响起一阵阵的鼓乐声。
川流不息的人群。
渔夫们喝得醉醺醺的互相打闹。
孩子们欢乐地嬉戏。
庙内的看台上
定子无精打采地站在台上眺望着节日的热闹情景。
她忽然从一群前来敬香的老人中间挤了出来,沿着右手的坡道跑下来。
湖里长满了芦苇
沿着芦苇有一条羊肠小道。
这小道的一边是水田,另一边是芦苇。从这里也可以看到节日的欢乐景象。
定子拾起一根短棒抽打着芦苇,沿着寂静的湖岸信步走去。
她内心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空虚,越走越生气,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凝视着前面一片茂盛的芦苇。
从芦苇中看到一对男女的背影,芦苇的叶子不停地摇动着。定子站在那里看呆了,过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有些可笑。
定子忽然用手里的那根短棒猛烈地抽打着芦苇,象发疯似的喊道:
“不得了!毒蛇!毒蛇!让毒蛇咬一口可不得了!哎呀,毒蛇,毒蛇!”
一对拥抱在一起的青年男女吓得从芦苇中钻出来,急急忙忙逃走。
定子依然继续喊叫,芦苇里又有几对男女慌张逃去。
定子望着这几对逃走的男女的后影,不禁发出了一阵狂笑声。
但是,笑声忽然停止了,定子又恢复原来那种寂寞不堪的神态,若有所思地佇立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她匆忙地向观音寺走去。
观音寺的后山
定子用手拨开松树下面的杂草,一步步爬上山来。
她沿着一条小路向后山走去。
庙内的鼓乐声愈来愈近。
校园
从教室里传来一阵男女混声合唱的歌声。
定子被歌声所吸引,向教室走去。
十几个青年男女在一位年轻教师的指挥下愉快地唱着。
定子把脸贴到窗旁向屋内张望,欣赏着歌声。这是一支定子从未听见过的歌曲,它有着极其悠美的旋律。
合唱队队员之一的广子,隔着窗子看见了定子,等到一节刚刚唱完后她便跑到定子的面前。
广子:定子,进来一块儿唱吧!
定子不好意思地连连摇着头,向后退缩。
广子:进来吧,进来一块儿唱。你不是个唱歌好手吗?
广子极力要她进来,而定子却始终不肯,最后到底还是跑开了。
村里的道路(下坡路)
定子从一条坡路上跑下来。坡路的两旁是密密层层的树林,阴暗而潮湿。
定子跑到一半停下来,郁郁不乐地靠在一株伸延到路旁的大树上。
一阵阵传来广子等的合唱声。
定子的心情感到十分沉重而又悲伤,但却极力忍住,不愿哭出来。
洁白的山羊在路旁咩咩地叫着。
码头
太阳还很高,但是渔船已经开回来了,观音寺的庙会已经结束。
喝得醉醺醺的渔夫,还有那些神智已经不清的渔夫们,还不停地打着嘴架,东倒西歪地在人群中走着。
在他们的周围围着一群小孩在看热闹,卖冰棍的五郞使劲摇着他手里的那只铃铛。
码头及其附近
仙吉的酒意尚未全消,他一面做着出船的准备,一面向岸上的次男喊道:
“次男,快坐上来,咱们走吧!”
次男:天还没黑,现在走可太早呀!
胜子:现在去当心挨罚啊。
仙吉:没关系,谁能鬼得过我。
胜子:不管你有多鬼,碰到巡逻船你就少不了要挨罚,到那时管你有多大本领也使不上啦。
仙吉:次男,走吧,走吧。
仙吉不等话说完已经把发动机打开。
胜子:这醉鬼,简直拿他没有办法。(面向次男)怎么没看见定子呐?
次男没有回答。他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立刻跳上船去,说了声:“好,咱们走吧。”
仙吉不顾一切地把船开了出去。胜子提心吊胆地站在岸上看着。
仙吉的家
定子无精打采地坐在屋檐下。
卖冰棍的五郞骑着自行车迎面跑来。
五郞:次男在这吗?
定子摇摇头表示次男不在,五郞仍然把头伸进屋里张望了一下说:
“你告诉次男一声,冰棍已经没有几天好卖了,我决定到水坝工地去找点活干,问他去不去。这次的工地是在山里,那里有温泉。等到水坝工程修完以后,我还可以在温泉旅馆找点事干,就在温泉混了。在温泉干活,不论是老板,还是女招待员,都经常可以从客人那里拿到小费,进钱可容易啦。只有傻瓜,才在这儿受穷呢。”
定子听着五郞滔滔不絶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可是她脸上毫无表情。
仙吉的船
仙吉掌着舵,让船向湖心驶去。
仙吉:次男,次男!
次男回过头来望了望仙吉。
仙吉:快把发动机停下来!
次男虽然把发动机停了下来,但不知究竟为了什么,他不禁问了一声:
“干吗停下来呀?”
仙吉微笑着回答道:
“你看,筑波山多么美呀!”
次男:嘿,真美呀!
两人在湖上心旷神怡地眺望着美丽的筑波山。船在湖中飘荡着。
仙吉点起一支香烟,然后仰卧在船中。
仙吉打破了沉寂,不慌不忙地喊了声:“次男!”
次男瞟了仙吉一眼问道:“干吗?”
仙吉停了一会儿,接下去说:
“你应该跟定子要好一次!”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次男很尴尬。
仙吉:就要好那么一次,要是觉得性情合不来,就再分手也还来得及嘛。
次男沉默无言,凝视着水面。
仙吉脸上流露出哀伤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又继续慢吞吞地说下去。
仙吉:她是我的妹妹,迟早终归要嫁给别人当老婆的,她注定是个受苦的命。所以趁着年纪还轻的时候,应该跟自己最喜欢的男人亲近亲近。
仙吉说完脸上露出了苦笑。
次男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话来回答。
他们忽然听到前面有非常强烈的引擎声,原来是巡逻船开过来了。
次男:那是巡逻船吧。
仙吉:(抬头视看)是的。
次男:幸亏我们没把渔网放下去,不然真要给他们抓住了。
巡逻船上的人员仔细地看了看仙吉他们的船,因为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便匆匆地开过去了。
次男如释重负,目送着巡逻船向远方驶去,但是,他的心情却非常苦闷。(淡出)
(淡入)
仙吉的家
从远处传来了和尚念经的声音。
身着工作服的定子倚在隔扇拉门旁坐着,无精打采地翻阅着流水账,然后把账本往后一丢,随身便躺了下来。
定子两眼凝视着一盏挂在被雨水漏得斑驳了的顶棚上的电灯,这盏电灯的灯罩已经没有了,而且被煤烟熏得漆黑。这时,她的心里越发感到苦闷。
定子把脸转到侧面去,眼光移到墙上挂着的一堆衣服,其中有她节日穿的好衣服,也有仙吉和她平时所穿的工作服和内衣。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眼阖上。但是,突然又坐了起来,伸手拿起那个账本,翻开一页注意观看着。
加工工厂
账房。老板和仙吉为了账目正在争论不休。仙吉带着几分酒意。
老板:(强硬地)你每次借钱的时候,都是打发定子来的呀。这次定子还是照例拿着这本账来借钱,我怎么会想到她会跑了。定子跟那个卖冰棍的私奔了,这你能怨我吗?
仙吉听了老板的一席话以后,也感到有道理,但是,心里的怒火一时无法遏止。
仙吉:这点我完全知道。
老板:你既然知道,那又为什么借酒来向我大发雷霆呢?
老板气呼呼地质问了一句。
仙吉:喝酒关你什么事?真是莫名其妙!
仙吉不甘示弱,狠狠地瞪了老板一眼。
荣吉的家(夜晚)
刚从地里回来的荣吉和次男,他们两个在屋里争吵着,最后竟揪打做一团。梅子、富子和善野极力劝解,硬把两人拉开。
梅子:次男,次男!荣吉!不许打了!
善野哭着抱住次男喊道:
“哥哥,哥哥!”
地上放着一个米袋,里面装有两三升白米,米粒撒了一地。荣吉和次男虽然被大家拉开,但两人仍然不肯罢休,彼此破口大骂。
荣吉:你这倒不错,攒的钱一个不肯往家里拿,光在家白吃饭,今天还想把米偷出去。你知道这米是怎么来的?是借来的呀!
梅子:你哥哥说的都是实话,我问你,你打算把米拿到哪儿去?
次男:我不愿再在家里呆下去了。
荣吉:你爱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没人拦你!人家五郞都去修水坝啦!
次男:修水坝,那不是我干的活。
次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两眼狠毒地瞪着荣吉。善野悲痛地坐下,又开始去织布。
仙吉的家(夜晚)
账簿的最后一行写着付现款三千元的字样。
仙吉独自斟着烧酒,沉思着,面前放着那本账簿,还有两叠钞票。
门外传来脚步声,仙吉的视线移向门外,只见次男腋下夹着一个包袱,手里提着一袋米,郁郁不乐地走进门来。
次男:从今天起我要住在这里了。
次男把衣包和米袋放下说。
仙吉:发生了什么事吗?
次男:我跟哥哥闹翻了。
仙吉:又是因为地的事情?
仙吉含笑地问了一句。
次男:也不光因为地的事情。我拿了他这么一点点米,他都不乐意。
次男象是挺委屈的样子,提起那个米袋给仙吉看。
仙吉:这也难怪,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呀。
次男无言以对。仙吉把酒盅递给次男。
次男:(不肯接受)我已经戒酒了,我看你最好也少喝一点。定子……
次男刚说到这里,赶快又把话缩回去了。停了一会儿,又把话题转到别的方面。
次男:今天一点风也没有啊。
仙吉:喂,这是这个月的,细账等以后再算吧。
说着把多的一叠钞票推到次男面前。
次男立刻笑逐颜开地道了声“谢谢”,连忙把钞票装进衣袋里去。
仙吉也把少的一叠钞票收了起来。
仙吉:你别以为每月都会有这样多的收入。大麻哈鱼只有七、八两个月是旺季,顶多只能打到九月,到了十月,收入就会大大减少的啊。
次男:我知道。
仙吉微笑着说道:
“打鱼这行职业倒也不错,干上半年就够一年吃的啦。农闲的时候干上几个月,的确能够解决一些问题。”
湖心
黄昏将临,米子和千代在湖心撒下围网。
一群渔夫在远处湖面上用粗壮的竹子插进湖底,形成一道防止拖网通行的防线。他们在湖中劳动的姿态,远远望去宛如一幅生动的水墨画。
一阵阵传来打桩子的震响。
千代:(不安地)乡亲们在那里打下桩子干吗呀!?
米子:为了不让拖网进到这边来。……今天晚上没有风,拖网大概是不会来了。
母女俩又陆续把围网放进湖水里去。
但是,千代仍然好奇地不时用眼睛瞟着那些打桩子的渔夫们。
千代的家(夜晚)
全家老小都睡在一顶破旧不堪的蚊帐里。蚊帐被风吹动着,窗板被风刮得发出乒乓的响声。
米子从梦中惊醒,抬头向窗外看去。
米子:千代,千代,快点起来吧!
千代:我困死了!
她象小孩似的翻了个身又矇眬地睡去。
米子:起风了,快点去把围网拿上来。
千代:(闭着眼睛)干吗非现在去不可,明天早起再去吧。
米子:糊涂虫,现在不是刮风了吗?当心我们的围网给机帆船上的拖网挂坏了。快点起来吧!
米子把千代唤醒以后,自己也赶紧穿上衣服。
千代懒洋洋地爬了起来,用手揉着眼睛。
米子:看看你这个子,都赶上我高了,你今年十几啦?
千代:十八啦。
米子:嗯,女孩子家长到十八岁也该懂事了。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怀着你的哥哥了。
千代:哪一个哥哥?
米子:就是当海军的那个。
千代很自然地把视线移向墙上挂着的那张哥哥的照片。
千代:我可不要生小孩。
米子:女人哪有不生小孩的,小孩子是老天爷赐的。
千代:老天爷光知道赐给小孩,为什么不赐给一些钞票跟田地呀。
米子:别再说废话啦,赶快把衣服穿好。
千代:是,妈妈。
千代显得那么天真浪漫,急急忙忙把衣服穿好。
仙吉的家(夜晚)
一只空酒瓶里插着一根蚊香,仙吉和次男正在睡觉。仙吉抬起身子侧耳谛听。听到一阵阵的风声。
仙吉:喂,起风了!
次男急忙起床,走到门外去观察天色。
次男:这阵风对我们再好不过。
仙吉:现在几点钟了?
次男:大概十一点多钟。
仙吉:咱们去吧。
次男:去吧。
仙吉一跃而起。
两人做好准备,乘船出发。
次男:别人也会去吗?
仙吉:都这么晚了,我想不会去了。
次男:咱们这是懒人有懒福啊。
仙吉:可不是吗!
两人得意地相视而笑。
湖中(夜景)
千代和米子坐在船上悄悄地从水里把围网拉上来。
千代在黑暗中摇着橹,忽然发现有船只开来,不禁小声地说道:
“有船来了!”
米子顺着千代的视线望去。
米子:大概也是来收围网的。
母女俩毫不介意地继续工作。船越开越近,忽然有四个人从船舱里站了起来,用强烈的灯光照射着米子的船,同时用一根带钩的竹竿把船钩住,生怕米子的船逃掉。
千代和米子大吃一惊,彼此面面相觑。
小型巡逻船
巡逻员甲用沉着的语调对米子说:
“老太太,我是渔业巡逻员。你船上放的是围网吗?”
米子默不作声。
巡逻员甲:这一带禁止使用围网,你知道吗?
米子吓得全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巡逻员乙转过脸来问千代。
巡逻员乙:姑娘,你是她的……
千代:我是她的女儿。
巡逻员甲:(拿出笔记本记)你们住在哪儿?姓什么?
千代:就住在稻敷郡美浦村冲田,我叫安田千代。
巡逻员乙:多大岁数?
千代:十八。
巡逻员乙:你母亲叫什么,多大年纪?
千代:安田米子,五十五岁。
巡逻员乙:老太太,以后会有通知给你的,接到通知马上就到衙门来听候处理。
巡逻员甲:老太太,这个鱼网得没收了,你把它交给我吧。
米子不愿交出,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巡逻员甲:拿过来吧。
千代同样也不理睬。
巡逻员甲:只好自己动手了!
话还没说完便跳上米子的船,抱起围网准备扔到巡逻船上去。
米子象疯了似的,抱住巡逻员。
米子:请您修修好,别没收我的网吧。
她抓住鱼网不放。
巡逻员甲:这可不行,老太太。
伹是,米子还是紧紧抓住不放。
米子:请您修修好,这次别没收行不行。
她打算把围网抢下来。
巡逻员甲:(不耐烦地)你这样耽误我执行差事可不行呀,老太太!
他紧紧抓住鱼网,命令米子把手放开。
米子的手渐渐松开,但是,她冷不防在巡逻员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巡逻员:(吃惊地)哎呀,好痛,好痛!你打算怎么样?
巡逻员一手把米子推倒在船上,急忙用手按住被咬伤的那只手。
巡逻员甲:这个老太婆真厉害,瞧把人咬成这个样子。
他很生气地瞪了米子一眼。
米子伏在船舱里,放声大哭。
千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仙吉的船(夜晚)
张得满满的船帆在夜幕下显得特别阴森可怕。
仙吉紧握着帆绳,和次男谈得津津有味。
仙吉:你别小看这条破船,一个月能打三百七十贯鱼,仔细算算这笔账,可不简单呀。
次男:是吗?
仙吉:折成钱,就是七万一千元。今年大麻哈鱼的行情是一百九十元一贯。咱们这条船要用多少油?
次男:要用一听石油,一斗普通油和二升汽油。
仙吉:那么,油钱最多不会超到六千元。
次男:绝不会超过。
仙吉:也就是说,除去油钱,咱们两人还有六万五六千元好分。
次男:不对吧,咱们还得跟货栈老板四六拆账呢。
仙吉:对,对,我把这笔账给忘了,我说怎么会攒这么多钱呢!还要分给货栈老板四成,也就是两万六千元。
次男:这回就对了。
仙吉:咱们两个净剩下三万九千元。这里面还要分给你三成,已经给了你一万一千元,对吧。
次男:不错。
仙吉:这么说,我的口袋?
今井正在中国肯定很受欢迎,不仅左,而且农村,而且还贼羞涩,像极了80年代初的中国电影。意外的是俩人只有眉来眼去,对贫穷的着墨远多于爱情。
#SIFF2021# 曹杨影城,3.0分。并不太喜欢,总是感觉导演的意思我都明白、左翼立场我也挺认的,但电影本身并不怎么有效…… 这个修复的颜色是好的么,我个人持保留意见。另外看了一部张瑜主演的电影(这是某一种左翼审美么?)。
对日本地主与长男拥有土地的制度的批判?前后男女主视角的交替,都是以死亡做结。两个条船之间男女主之间埋了一条关于捕鱼规范的孽债,也是这债带来缘分。农民的穷苦是家人之间因为一袋米也能带来父子成仇,是让一个坚强的母亲走入末途的无奈,是突然的远走他乡;ps 女主很像一个表姐(以前印象中的模样)
战后日本农村现状,虽然坐上了经济发展列车,贫富差异与保守思想依然普遍存在,人们沉浸在资本憧憬中社会矛盾往往就被蒙蔽。今井正每一组镜头,都在展示最真实,刻画插秧,捕鱼,联谊,包括男女感情等都充满了悲悯之情。此外如此左派的电影在当年获得蓝丝带第一大奖,可见社会风向决定视野
siff 6/20@曹杨 稻浪 海波 不平事 朝露 晚霞 离恨天 / ed大提系列
[外挂射手中字][彩色]描写的是日本农村的贫困,以及农村青年没有出路的故事。影片中着重描写了一些农村特有的风俗习惯,田园风光,节日景象等等,具有强烈的感染力,标志着五十年代日本电影的艺术水平。
当时日本彩色电影都用的本国的Fujicolor胶片。在发明创新初期,这颜色还原的,再漂亮的帅哥美女整的都跟在沙滩晒了一天似的,还不如我国50年代整进来的阿克发呢,其实国产片那时候人脸还是白里透着红呢。前半段完全是农村价值观的缩影。男人们都是一群好色之徒,主人公也是个死渣男。女人们都很惨,情场上服从渣男,结了婚后,老男人们炕头抽大烟,女人们种田管事。后半段才有剧情。“米”既代指农村,也是老母亲的名字。整部电影最反映主旨的是老母亲在面对犯法和土地问题两难的抉择。但是电影反而没拍老母亲那么多,还是强调那该死的爱情(尤其是从死渣男的角度。。。)日本大厂的电影类型化过度严重,如果有个人(就跟《无医可靠》时期的普优似的), 来个对农村体制官僚主义的无情揭露, 效果会更好。
8.3分,以战后十年某农村作为背景,描述缺地的老百姓的困苦生活,但并不把与政府,与有产者的矛盾过于激烈化,使得这种困苦看起来更真实无奈。里面年轻人的友情,爱情也爽朗清新。本片属于早期的彩色片,可以看出在用色上做了精心的选择,极为柔和,像一幅农村工笔写生图,展示了社会派导演视角下农人的哀苦。
生活无外乎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贫穷总是原罪,却也最是难逃那样的宿命。可是人不能一直消沉下去,生活的苦不会一直持续,只要你足够努力,就算一直运气不佳,只要肯坚持,就一定会迎来生活的转机的。不用过多去想未来,专注于当下便好,活在当下才有可能去拥抱更好的未来。古有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如今倒也是可以先活下去更重要,就算是像狗一样生活,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
2021105 SIFF第十六场,曹杨。提亲与葬礼的不期而遇,结尾让人唏嘘不已。
没了解日本电影史,不过这部影片太像意大利新现实主义了,整体那种对于现实的描绘与批判,对于贫困问题的暴露,对于一代年轻人无所事事的困境描绘,插秧与收网的画面如油画一般动人,甚至结尾的葬礼在侯孝贤与王童电影的相似复现,到底是怎样的困难才会逼死一个如此努力的人?
1957旬报十佳首位。左派视角下的底层哀苦。
色彩非常浓郁,感觉这部电影要用彩色拍才能表现出区别于城市的乡村,透过云层投射到水面的金色波光、母女在稻田中俯身时人隐没在青绿色的稻浪之中,很多画面都很美。与此同时如此美丽的乡村却充满赤贫、压榨、利益之争…片名是“米”,片中大部分却在展现捕鱼场景。以水为业的居民又在结尾以死亡的悲剧回归水中,归根是土地的匮乏和农耕的艰辛。之前似乎没有看过这种专门描绘日本农村生活的电影,觉得导演很真诚,第一部今井正,体验很好(不愧50年代旬报第一拿最多次的人)。
电影节@爱琴海购物公园 男女主表达感情的方式太像50年代的中国电影了,惹得我们哈哈笑;海边的稻田,湖上的风帆都很美,然而贫穷的农夫和渔夫却被残酷的现实压迫着,无法抬头欣赏到这样的美景。
色调像极了八十年代的中国电影,但立意更真实,剧本更细腻,着实表现出日本农村的整体风貌与无法摆脱的被压榨的宿命。没有居高临下的说教与解放,只有深深的怜悯。
#siff no.4 沪北 内嵌字幕 こめとヨネ。中间有人打呼噜就很搞笑
21年上影节最后一部 “米”是片中的米大婶也是底层的生计 今井正在这部电影里用两个邻村几乎全景展现了底层劳动者的生存状态 男人们无所事事 跟随季节打着零工 女人们却撑起家庭生计的重担 搜刮民脂的乡里 突然失踪的定子 为了一袋米大打出手的兄弟 现实问题都依附在了情节中 每个情节打开几乎又是一部电影 最后落得渔民淹死湖中 农民无地可种的凄惨结局 本片特别好的地方是表现农民的凄苦 也表现他们的狡猾与冷漠 而这些也建立在为了生存而做的挣扎 全片呈现一种古典美的完整性 但也正因为过于完整 令电影的叙事策略侧重在今天看是有些问题的 全片最富讨论价值的明显是性格复杂的米大婶 而影片却将一半的篇幅都给了渔夫次男 次男与千代的爱情线也与影片风格有所跳脱 最喜欢米大婶到警察局门口洒了一地鳗鱼 别人欢笑 她却逃跑
难以置信60年前的旬报竟然如此左,老选今井正当第一名,现在竟然变得无人理,可叹。看这部电影的过程就像进入一片森林,茂密的树木观众不知道哪一棵才是主角,但每一棵树都郁郁葱葱,绽放着生命力。熟悉了角色之后,镜头对准了一家人(一对母女),她们任劳任怨,白天种地晚上打渔,却仍旧逃脱不了对劳动人民苛刻的法律,以及仗势欺人的地主。和角色产生情感后再让观众和他们一起坠入命运的深渊,这很容易让人想到奥尔米的《木屐树》;但日本电影独特的那种隐忍、东方家人之间的不说出口的关爱,让人更加感同身受。今井正无愧巨匠之名,今天看也毫不褪色
第24届上影节第九部片子。日本战败后的疗伤片,苦难的农民,被生活压迫着,却还残留着对于本不该妄想的爱和恨的憧憬,鳗鱼是隐喻、米是隐喻,最后的棺材更是隐喻,抬走的是谁的尸体,又是谁为之送行,这一份苦难到底是谁加于人民的,天灾还是人祸都在导演的镜头底下一览无遗,自知自省最后才能自强。
24thSI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