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人间何处不楢山
日本电影常以探讨人性著称,这里的人性既可以是普世性的泛指,亦可作为民族性的特指。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现了一批以古装历史为内容表象而以民族性为主题对象的日本电影,其中甚至不乏经典名家之作之间的并峙:武士道精神既被黑泽明《七武士》赋予了道德价值,也被小林正树《切腹》予以人道主义的解构;女性处境既从小津安二郎的父系视角被凝视,也从沟口健二的女性视角来考察自身......至于《楢山节考》,从片名中的“考”一字即可发现某种民族志的影子,楢山节作为存在于日本历史中的事件,对它的“考”即是对某种日本民族性的范式之“考”。
然而,所谓“考”并不仅指时间性的回溯,更意味着回溯性的时间。前者偏向结果的实证范畴,后者则偏向观念的存在范畴。“回溯性的时间”说明时间的观念化、主观化,而回溯性的基点是当前(present),因此“回溯性的时间”不是自然时间的过去,而是主观时间的过去,是“现在的过去”。简言之,对楢山节之“考”既然是回溯性的,就必然与影片创作所在的当前——现代社会——发生联系。这种联系在影片结尾处体现为一种互文,即代表现代社会的火车轰隆驶来,经过了楢山与楢山节所在的地方。
因此,无论是从对“考”一字的解题角度还是从影片内容的互文角度,都可察觉到《楢山节考》并不仅仅面向日本历史传统所呈现的民族性,也面向当前的现代社会。正是在现代这一范畴中,民族性得以被普遍化为一般人性,对民族志的范式考察转变为对现代社会的范式考察。地理意义上的楢山在日本,但符号意义上的楢山节却遍及整个世界。
何以言之楢山节的普世性存在呢?尽管导演木下惠介在电影结构上采取了类似于舞台戏剧的幕-场段落,在电影语言上偏向风格化的渲染与演绎,但其主题仍然立足于现实性的坚实基础(这一基础某种意义上是外在于电影的)而与现实世界相对应。在“现代”这一视角和语境下的楢山节,就影片情节发展来说可大体分为两个部分或两个环节——从现代性向后现代性的转化,其划分点在儿子背母亲进入楢山之门的时刻。
第一部分是现代性的。进入楢山之前的楢山与卡夫卡笔下进入城堡之前的城堡或进入法庭之前的法庭占有一致的意义位格。它们一方面是符号秩序功能性实现的核心,在某些方面中主导着主体在符号界和实在界的能懂与受动;另一方面由于主体尚未抵达或进入符号所指物以得到实证性接触,它们的所指又是处于非实在的虚无之中。在老人们进入楢山之前,一切对楢山的预期——无论呈现为希望还是恐惧——都只属于神秘主义的玄想;由于此时楢山的存在只存在于习俗、礼仪和观念之中,人们所指认的也仅仅是作为符号能指的楢山而非楢山本身。由于楢山本身自在于意识形态领域之外,其自在的存在便无法用自为的符号性存在来证实。于是乎,真正的(亦即实在的)楢山成为了不可知之物,假若这样的不可知是存在范畴层面的(就像超验相对于经验那样),楢山最终就会自然导向卡夫卡式的虚无。
然而,随着影片的展开,剧中人物和局外观众都意识到对楢山的不可知仅仅是暂时性的,时间范畴的不可知不等于存在范畴的不可接触,而一旦接触符号所指的实在本体,一个后现代性的转变就相继发生了。这一接触就出现在两个部分的划分点——儿子背母亲进入楢山之门。
之所以说进入楢山之门后的部分是后现代性的,是因为主体——包括人物和观众——面对的不再是“没有所指的能指”或“所指的虚无”,而是暴露无遗、充满惰性又淫荡不堪的所指本身,这样的所指又被称为“原质”。楢山毕竟不是戈多,它自在性地存在于固有位置而无需他者做漫长无谓的等待。在后现代性的意义上,被抵达、被目击的楢山是相对于符号谎言来说的暴露无遗的“原质真相”,是祛除神秘主义而毫无能动作用的“惰性自然”,是道貌岸然的符号秩序意图遮蔽的、以新陈代谢的生物需要为实质的“淫荡本我”。充满累累白骨的楢山是如此不堪、如此反符号的实在物,令人震惊的已不是存在的虚无,而是存在的不堪忍受。可是,片中的母亲却选择了忍受,她在明白楢山之真相后选择的是接受,这一接受的姿态是母亲在漫天大雪中毅然坐立不动。对这一镜头的解读,不应加以任何的超验色彩或神秘主义基调(尽管其姿态上颇有立地成佛之相);此刻,母亲角色的意义不再是引导晚辈对符号秩序加以顺从的符号界信徒,而是直面原质、直面实在现实的现实主义英雄。这一刻,无疑是全片最为震撼与升华的时刻。
楢山节已逝,但其类本质或类逻辑延续到了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的语境,即当下的语境中。因此,本片的评价与研究意义就不仅限于日本或某一特殊国民性的范畴,实际上,人间何处不楢山。
2 ) 两个版本的《楢山节考》是在讲同一个故事吗?
《楢山节考》的故事发生在19世纪的日本信州深山的一个偏僻的村落,在这个生活贫困的村落有这样的古老习俗:每户人家只有大儿子可以娶妻生子,其他男人只能干活;至于老人到了70岁就要由家中的长子将其背到楢山山顶(美其名曰见楢山山神)任其自生自灭。
1958年,木下惠介以歌舞伎的形式展现了这个原始与野蛮的故事,场景全部靠舞台搭建而成(比实景拍摄更烧钱)。与后来今村昌平的版本相比,这个版本非常注重美感以及舞台的形式感。里面有大段的旁白唱词,《色戒》里易先生用“荒腔走板”四个字来形容日本这种古老的舞台剧唱腔再合适不过了:旁白的声音就像在哭。
大部分好的电影的叙事方式有两种,一种是代入式叙事,让你深陷在这个故事当中,用大量煽情的配乐、大量表情动作的特写镜头让你跟着主角哭,跟着主角笑;还有一种,就是像关锦鹏的《阮玲玉》、木下惠介这个版本的《楢山节考》一样,不断地干扰你,让你不停地出戏,这样观众才会注意到电影本身,而不是依附在这部电影上的故事。
木下惠介这一版还有非常值得称赞的地方,就是他的场面调度和灯光。比如当辰平第一眼看到把牙齿磕掉的老母亲时候灯光忽然变成了血红色;比如母亲上山之前见长老们那个场景用的冷幽幽的从头顶打下来的绿光,都能看出导演在企图用灯光叙事。场景调度上更不用说了,作为舞台搭建的场景,从外景到内景、从白天到黑夜、从一天到另一天不再受自然条件控制,转换起来灵活自如。
而今村昌平版本的则去除了庞杂的艺术形式,更纯粹地去讲故事,镜头语言更加丰富了,这就属于我上文说的第一种叙事方式:代入式叙事。看这个版本的时候,当辰平最后喊出“娘,真的下雪了诶”那里,我是真哭了的。这个版本更加赤裸、残酷,加入了对于性的思考,通过自然主义的表现手法,使整部电影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魅力。它的优秀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在36届戛纳电影节上,这部片子拿下了金棕榈奖。
今村这个版本里还有一些非常有意思的隐喻镜头,他去拍蛇的交配、拍飞蛾交配、拍螳螂吃掉配偶等等这些动物的镜头,或许是想传达这样一种思想:动物的思想是很直接的,该吃吃该睡睡,该交配交配,可人不同,人被太多情感所牵扯,有太多道德伦理需要考虑,于是人活的很累,很烦闷,总是要思考对与错。
“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人们会易子而食,现在想来会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甚至有点恐怖,但是对于当时已经食不果腹、走投无路的人来说,他们只能这么做,这是最自然的、再正常不过的生存方法。对《楢山节考》这个故事,大多数人的感触都是太残酷,但是如果我们生在那样一个环境里呢?
在如今这样一个文化大爆炸的年代里,人们讨论女权,讨论LGBT,这是因为大部分人都能吃得饱了,接下来就该坐下来,思考一下我们过得怎么样了——但是你会和一块牛排讨论牛权吗?牛不会反抗你;同样,你看农民工讨薪多少是成功了的?因为农民工找不到自己正确的诉讼渠道,即便找到了也是诉诸无门,因为掌握着他们薪水的大多数都能一只手遮住他们的天。所以真正的弱者是不会发声的,那些游行的、抗议的都已经是某种程度的强者了。说回到《楢山节考》这部电影,村子里的习俗就是个很明显的例子:除了老大可以有孩子,其他男人不准有孩子——因为孩子是不会跟你说:“滚,老子就是要出生”的;老人到了70岁就要去见山神——同理,老人不可能打得过年轻人,那么,他们自然而然就成了受欺负的对象了。在弱肉强食这一点上,人类与动物无异,这或许就是今村昌平要在他镜头底下展现一系列动物的原因。
电影中呈现出的人生百态没有任何是值得批判的,即便有些评论会说今村的版本里有丑化老母亲——她让阿松回家探亲导致怀着身孕的阿松被活埋——没有人会永远闪着光,这是人作为动物的本能。然而人类又与动物不同,至少人类有思想,懂得羞耻,知道穿衣服,会说话,会写字,会为了其他人哭,为了其他人笑,会为了自己心底的阴暗而感到惭愧——但是惭愧之后呢?我们似乎只有无可奈何。
3 ) “孝”和“快乐”可以装出来,但是残酷现实只能用母爱来化解
我记得爷爷曾经给我讲过,老人过了70就被丢弃,后来看电视也说中国古代有“弃老”习俗,没想到日本也有这个习俗,不知道这个是不是从中国传过去的。电影中用了一个山神美好的故事,将残酷的弃老现实包装起来,让他看上去像是体现孝道的现象。其实真的很残酷,但是母亲却依然让孩子背自己上山,这是多么伟达的母爱啊。整部剧,压抑、矛盾,种种的欢乐就好像对“生”的祈求。一切快乐像是对残酷现实的掩饰。
4 ) 人性之外
知道《楢山节考》这部电影很久了,最近才看,1958版,据比较,这已经算是一个温和一些的版本,删削了一些在村庄里发生的更荒诞残忍的事实。专注在讲楢山节上。
很小时候就从老人口中听过这个故事,说老人到六十岁还没死,就背上山放下,任其自生自灭,有人不忍心,日日送饭养着自己的老妈妈,到有一年,村子里闹瘟疫,大家束手无策,人一个个的死,老人知道后,告诉儿子一个草药方,下山熬了济民。大家得救后感激他问哪里来的方子,他不想撒谎,如实相告。并建议大家背自己的父母回家。说,老人虽无体力,但宝贵的在于经验,因为她曾经历过相同瘟疫,如果老人都死掉,经验得不到传承。此后这个规矩才废掉。
老人讲这故事给我,大概仍有想像被背上山的恐惧。同时强调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饭都多,是个宝物,不可轻视。
这个故事流传到我能听到,有两种可能:1958年版的楢山节考影响颇大。或者,在中国亦发生过同样的故事。
首先从《楢山节考》里看到的可能是人性之恶,资源贫乏之下,求生的本能激发自私的基因,不惜害人而求生。其次,这是一个村庄,一个社会,还有更多本能之外的东西,比如,传播学里『沉默的螺旋』,当你的意见和主流意见相悖逆,最终经过一个自我怀疑的螺旋,还是会归到主流意见。
在母亲满70岁这一年,45岁的辰平整年都在煎熬,他不想送母亲上山,但也想不到方法抗衡村庄这个残忍的传统,无计可施,他犹犹豫豫,常常暗自垂泪,而他儿子,作为消耗食物的主力军,正当盛年,更加热望着活下去,经历下去的年轻人显然没什么包袱,不经思索的接受一个村庄的传统:老人就是废物,就该送上山,省下粮食给年轻人吃。他每天都很开心的样子,觉得生活会一天天的好下去,而45岁的辰平则常哀叹: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他45岁,有三个孩子,妻子失足跌进水沟死掉,迅速就有了续弦(因为死了丈夫的女人也变成了废物,必须赶紧再找个丈夫嫁掉)。
收割稻子时,他站在那片小小的开垦在乱石间的稻田里发呆,妻子催促他快点收割,他说,急什么呢,只有这一点点的稻子。很快就能割完。果然,他们太阳落山前已经割完了稻子,并且背着就回家了--这已经是全年的收成,因此每年只能吃一次白米饭。这时他大儿子躺在树上懒洋洋的和已经大着肚子的同村女友闲聊,他说,我不能去干活,因为动一动就容易饿。
这是我印象特别深的一个镜头。
这个悲伤残忍的故事里,有一些是坚硬的事实,有一些是可怕的残忍的传统。
粮食不够吃,资源少,这是个坚硬的现实,在这个现实面前,人可以选择一起生一起死,也可以选择除掉别人,自己活(然而,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有什么意思呢?)。辰平显然是想选择前者,但他生活在一个村庄中,被这个村庄的传统裹挟,没有选择权力,只能依着传统,背母亲上山,而母亲则已经主动并欣喜的接受了传统。
终于到了离别的日子,辰平一路上,一步三回头,悲伤的不能自已,然而背上的母亲,却一语不发,最后到了楢山入口,依据传统规矩,进了楢山就不能再说话,他急的哭出来说:妈妈,你说句话啊,哪怕是哼一声也行。进去就不能再说话了,然而母亲始终一言不发,示意他继续前行。入得楢山,已经可以见到随处白骨累累,或坐或躺,是死去的老人,乌鸦走来走去,等着分享新的肉食。而大雪纷纷落下--这是辰平母亲根据自己经验唯一可以选择的,在一个大雪天上山,这样就会迅速被冻死,不用受那么多苦。
辰平放下母亲,走几步又回过头,母子抱头痛哭,然而终于还是要分开。他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走,路上看到了邻居正准备把老父推下山--这个71岁的老头已经从楢山逃回来许多次,被全村人嫌弃,被儿子一次次的绑着再次送上山,辰平眼见他推父亲下山(从此处推落山可以省事儿不用背那么远,老人也可以少受痛苦,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上去责备他怎么做出这种事,扭打中他不小心也把邻居推下山。这时他意识到雪已经下大,急匆匆的又跑回去,远远的望着落雪覆盖了打坐的母亲,绝望的呜咽:妈妈,下雪了,你一定很冷吧,妈妈。。。。
然而老人并没有回答,继续做手势让他下山,他终于一咬牙,一口气跑下山。回到家,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大着肚子的儿媳围着火炉,吃着热腾腾的野菜,开心的唱歌。妻子走出来,他们对着楢山远远的伏拜终将冻饿而的母亲,相约老了之后一起上楢山。
这就是楢山节考全部的故事,是非常的忧伤残酷,震动人心的。
上次看到因为贫穷的苦难电影是意大利的《单车窃贼》,这部电影是温暖而明亮的,虽然它的基调也是起源匮乏下人为生存而互相伤害的故事,但最终,他仍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为其中的父子情深,朋友情义。《楢山节考》令人绝望的,恰恰是亲情被压制,良知泯灭。据说完整版本还有更多残忍的事,这个版本只选了一件:村里有户人家,因为人口多,不得不偷窃别人的粮食养家,被捉之后,全家老少十二口,夜色下被活埋。村民瓜分了他家的粮食储备。而那个月亮很好的夜晚,村里负责『执法』的人,结队上了山,每人扛着一个活人要去把他们活埋,有老人,也有几岁的孩子。全部的人一言不发,再恐怖的恐怖片也不及这一场景令人背脊发凉。
在这部电影里,心软(或者说人性尚存)的辰平,不止一次哀叹:这样的生活,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我记得以前李海鹏介绍过一部外国小说,说有个地方,资源贫乏,疾病丛生,人生了无乐趣,那里的人很冲动,自杀率很高,经常是早上起来看到是阴天,心情不好就自杀了,或者和人口角两句,觉得愤怒,也自杀。与《楢山节考》里活下来那些人相比,这种自杀更加有尊严和有意义--如果人生不仅仅是为了活下来而是要有种意义的话。
我不想过度诠释《楢山节考》的故事,如历史学家汤因比所说,人类历史的本质就是人和自然的征服史。人类生产力进步,如今生存危机已经消失很多年了,不用再为了活下来就不得不放弃自己的亲人,或者不得不易子而食(不过或说易子而食这种事在中国可并不遥远,1950年代就曾经出现过),但每当看到身边有儿女为养活年迈父母的责任而吵的不可开交,或者闹到绝交最后伤心年迈的父母情愿自己生活时,还是会想,也许,《楢山节考》里的故事,强大到已经转化为人类的基因,最终保留了下来。
整部电影背景是种悲伤的二胡音,配着日本独有的悲歌--就是《色戒》中易先生对王佳芝说的,听起来像哭一样。演员的感觉非常好,辰平的犹犹豫豫。阿玲的隐忍乐观,还有孙子袈裟吉的愚昧无知。然而这是一部令人真正绝望的电影。看了之后一点儿也不好受。我又想起许多年前,我特意选择一个阳光充足的午后,在暖洋洋的冬日,开始看《夹J边B沟G纪J事S》。陶傑说他看完《千秋功罪毛M泽Z东D》要跑去日本北海道浸温泉才能从那种恐怖氛围中逃出来。
5 ) 浅谈
影片的形式有点像评弹——叙事者的身份——以一种弹唱的方式叙述一个故事,而故事则是影片的名字《楢山节考》,楢山习俗的考据。
影片讲述的故事很简单,但可以深挖的东西又很多。首先围绕着影片所进行的祭祀用的歌曲,在孙子的一再改编下,最后形成了影片结尾的最终版本。老人于孙子而言唯有累赘可言——因为老者也要分杯羹,在那样饥贫的年代——而讽刺的现实却是当孙子闲情逸致戚戚我我时,稻田里辛勤耕作弯不起腰来的是老人们。从对老人33颗牙的嘲笑与诋毁,到一再地催促上山,再到最后对本地习俗的歌唱,可见人性的堕落过程。年复一年,一批一批的老人被送上山去——白骨可证——而老一辈人有着坚定的信仰,对山神的敬畏与虔诚,而代代相传下来,最终剥去了食之哽喉的麸皮,只剩下赤裸裸的人性。当最后开始颂扬送老人上山的时候,人们已经不再有悔意,不再有踯躅不安,不再必须寄托于那些说辞才能蒙蔽良心的煎熬了。
可以想见这样的习俗的来源。当人的物质生活与情感需求发生矛盾时,能牺牲的只有后者,就如马斯洛需求阶梯一样,当你生存都受到了威胁的时候,人是会放弃此后的一切追求的。虽说时代的进行是与此逆向的,可现在的社会仍然充斥着这样的现象。人性是一个虚词。因为人本身不是一致不变的,人心是矛盾的,自然,人性是荒诞的纠结体。条件稍好的年代,不愿上山的称为懒虫,更紧迫的年代,则是山神降罚。没有撤销这样的习俗的本质原因并非是信仰与敬畏,扪心自问,总能发现楢山山神只是借口,之所以胆怯,恰是因为在每个人的人性面前,人们抬不起头来,愤怒是怯懦的代名词——正如儿子看到别人绑着父亲上山时那样,纵使他有勇气去抽他的耳光,把他推落崖底,可他仍旧没有勇气接回老母——因为在两难时,他是不敢直视自己的良心的。
偷盗那幕亦如此,再一人偷盗被捉之后,紧接而来的震撼景象是全村出动瓜分盗贼家的财产,安慰自己说拿回来的是被他偷走的那份,扯平了。期间人性全然泯灭。有所怜悯的唯有老人、儿子、儿媳,而如此烘托所形成的强烈落差是,上山的矛盾正是留存于此三者唯存人性者间。
不幸之大,纵使再善良的人也因此堕落。
拳四郎说,不幸的时代哟。
可真正的不幸却是人性的懦弱。
6 ) 走向死亡,走向新生。
其实这是一部舞台剧。木下惠介对于色彩的应用简直无敌。处处充满原始的野蛮的诱惑和活力。生从来都是和死连在一起的。
细节之一是电影中的角色常常在走,通过各种脚步,路过的细节,喻示着人从生到死一路走来,生生不息。
7 ) 要是能吃饱饭的话......
如果村子的人都能吃饱饭,故事还能发生么?电影中有一个镜头,辰平和妈妈及老婆收割着田里的稻子,然后他说:你看,这么一小块稻田!
熬夜看完了2个版本,更喜欢58年的,古典含蓄,感情隐而不发。浓郁的画面色彩,残忍的故事披着温情的外衣。
83版本故事更为丰满,增加了多个人物,更有大量的关于性的展示,为大多数人推崇,但个人更喜欢58版。尤其动人的是对于阿玲婆婆自己磕掉牙这一段的处理,58版写实细腻,增强了人物的悲怆及坚韧。
瘦小的婆婆磕掉牙后,蹒跚着艰难地扶着门爬出屋外,跪在门前的小溪边用溪水漱口,极度的疼通中,她翻滚着,脚上的草鞋掉了一只,光着一只脚,满嘴的血止不住的往下流,佝偻着背找儿子辰平,告诉他新的老婆已经在家里了,被场子中欢歌载舞的人们看到,惊恐的四下逃窜。
之前人们跳舞时唱的是:树墩儿家的阿玲隐私处,虎牙整齐三十三颗,看到掉了牙的婆婆后,大家又重新编了歌词:阿玲家的鬼婆婆,一 旦被她咬住,是要被她咬死的哪!
每到有悖常情,画面总会变成红色,就如村民半夜偷偷活埋雨屋一家12口人的时候。
阿松因为吃得多,被家人赶了了出来,和婆婆的孙子袈裟吉好上了,她怀孕了,吃饭的时候,大家谈笑风生,讨论着小孩子一生下来就赶紧扔了,免得多个人吃饭。袈裟吉一直希望婆婆赶紧上山去,这样家里就能省下个人吃饭。
阿松是个大傻子,就知道吃,食物匮乏,实在没啥吃的,所以她大部分时候都在吃豆子。
春天快来了,婆婆和儿子商量了上山的日子,走之前,她细心的糊好门,擦墙,擦地,然后让辰平请来了村子的长老,聆听上山的规矩。
商量上山的细节,鬼魅阴暗。不知道这和地狱的色调有没有分别?
最后,婆婆被儿子辰平背上了山,山上白骨累累,乌鸦对着人虎视耽耽,时刻准备啄食,白雪纷飞,老人双手合十,在寒冷和饥饿中归于终寂。
血一样红的枫叶,像人的一生,热忱灿烂,努力勃发,也抗拒不了自然法则。
好的电影让人回味无穷,引导人去思考。电影本身的拍摄手法及很多技巧的运用都是不多见的,比如画面的色彩,说书人的旁白,背景音乐的节奏,演员类似舞台剧的表演方式,布景等,组合在一起初似貌不惊人,细细思索,原来恐惧和绝望已深入骨髓。
要是村子中每家人的土地足够多的话,要是能吃饱饭的话......
个人遭遇最终还是要归结到时代中,洪水来时,谁该去死?究竟是谁有罪?
努力加餐饭,认真对待土地赐予的每一粒食物,感恩丰足。
1. 2012年的《安娜.卡列尼娜》玩儿舞台及现实变换,给了我好多新鲜感,电影可以这样玩儿。看来,那时候见识少,早在半个世纪前木下惠介就玩儿过了。2. 亦幻亦真的场景变换及远山,天的绚丽设置,稻田油画板的感觉,让整个片子更有了不真切的感觉,可惜这都是真的,是人类曾经承受的苦难。
关于母亲的一个悲伤传说,看了半小时就被震住了,真是敬佩黄金时代日本竟有如此绚丽如画的类舞台剧片,木下惠介为四骑士之一。关于乐器,有鼓瑟琴筝,男声浑厚、悲怆、悠转、拖腔带调,似哀乐、似哭号,如泣如诉,悲天跄地欲断肠,最后栖山飘雪、山神显灵,痴儿寻母,看哭了~
1958年的老版《楢山节考》以说书人的说唱来推动叙事。摄影棚拍摄,有歌舞伎与能剧的元素。更多的是用舞台艺术而非电影艺术来表演。转场有强烈的舞台色彩。十分独特。原以为男主角是个不孝子,原来并非如此。主题冷酷而悲伤,但拍得温暖而抒情
净琉璃三味线说唱串联,完全在棚内布景拍摄,也正因为在棚内拍摄,打光刻意呈现出不自然的变化,灯亮灯灭、红光绿光强烈对比,人为移动布景镜头移动直接连接换场,多用中远景镜头,有种很特别的舞台艺术效果。这放在木下导演自己也是风格很特别的一部实验作品。片名里的”节“意为小调,所以木下导演用三味线配乐着重表现主义。83年今村导演版则完全实景突出写实主义,又填充几条人物线索,加上动物镜头,更深化生死繁衍的残酷涵义。
#SIFF2020# 这部木下惠介的老版舞台感太重,棚拍,舞台剧的打光及布景,走的是形式,但不是电影形式,而是戏剧形式,有较强的间离感… 此时摄影机的在场与镜头的取景所具备的特殊意义几乎没有。通常这种电影我很难进入。今村版虽是翻拍,但添入了自己的作者特征,同时发挥出写实的力量。个人更喜欢今村昌平版。
我擦咧这个太震撼啦!新安娜的舞台剧模式原来一点也不原创啊,木下50年代用当时极其有限的技术,拍出了异常丰富的视觉效果啊,场景转换的切换是不切镜头的,这种长镜头帅爆了啊!故事也讲得很棒,我看的两个小时版本完全没有无聊的时候,而且看得我热泪盈眶的…各路老美也都感动震撼滴不行了我看~
还有早期日本电影的特点,类似旁白的解说,很有意思
木下惠介摄影棚布景下的杰作。超越伦理之上的生死秩序。影片之外的轮回隐喻更富悲剧感。
老版最后竟然把“弑父者”踢下了山崖,好不畅快...
呢個係木下惠介版本, 有趣既係同一本深澤七郎的書同故仔, 拍出兩部折然不同的電影. 話說係日本某一窮鄉僻壤, 流傳一個古老的傳統, 老人七十歲以上就要上楢山, 一個人終老(事實上係村裡糧食唔夠,而老人生產力低). 木下的版本幾乎是歌頌傳統, 不過有趣的是整部戲幾乎全是以日式傳統能劇的手法拍出來.
鼓瑟琴筝泣如诉,拖腔带调声声慢,愚昧与贫穷互生,老而不死是为贼,栖山飘雪欲断魂,人间地狱爱成佛。
木下版的楢山节考其形式的确别具一格。但同时,总觉得歌舞伎是一门形式大于内容的艺术,受到歌舞伎影响的58年版,其形式反而削弱了故事带给人思考的那一部分感觉。与今村那一版一比较,同样一个故事呈现,木下版显得有些软弱无力,无法让人觉得眼中所见,是人类最窘迫无言的残酷现实。
我脑子里微微记得一个小时候听到过的故事,讲一个男人跟他儿子说,你爷爷老了,一无是处了,我们一起用篮子把他抬到山上去扔掉吧。他儿子没说话,跟着他爸一起把爷爷抬去扔掉了,男人随手要把篮子和绳子扔掉时,儿子说:这些工具不要扔啊,等你以后老了,我和我儿子可以用它把你也抬去扔掉啊。
有如舞台剧般强烈的戏剧冲突,布景流光溢彩,独白如泣如诉。黑泽明说“好剧本应有序、疾、破”,而本片从伊始便疾步向前、步步紧逼,少了一些昌平版的野性,多了几分邪魅的魔力,黑鸦占据黑夜,白雪深埋白骨——是人间炼狱,是世俗的牢笼。木下在这个虚构故事的结尾却以楢山的写实镜头结束,意味深长。
总觉得日本是一个极其悲观的国家,道德束缚感极重,因而人性的挣扎也更剧烈。在传统的日本文学,尤其是战后重建时期的文学,这种惨烈被极致化并上升到艺术的高度。比如说三岛由纪夫的作品。军国主义的兴起看似非理性,可恰恰符合纯粹理性的逻辑。良知和风俗的抵牾,大到足以让人绝望。布景神作。
#BJIFF2018#人人都是佝着背,天空矮得不够他们直腰。饥饿把视线压得仅及眼前,粮食把人奴役,然后都畸形变异,都小心翼翼。饥饿成了日日侵染入心的病。场景古拙更显传奇感,是一种悠远的叙说,讲着很远的事。悲歌动人“妈妈,你怎么不同我说话?还没到,说一句也好。”我止不住哭了
我曾认为彩色电影的光线对比效果永远也比不上黑白片,我曾认为为了反应剧情突然下起雪的处理方法太假太做作,我曾认为讲述过去事情的电影中突兀地在结尾塞入现代进行对比的手法很低级很出戏,而此片花了98分钟将我观影好几年形成下来的这种认知立马全部推翻了。
1.鄉村自為的話語體系和規訓建制往往具有獨立於整個社會統系之外的合法性,對其成員的效力和束約與國家權力無別;2.對於愚昧無知的批判似乎有可待商榷之處,物質條件對於群體認知具有決定性的制約影響,而群體規則又內化為個體的行為,道德踐行受制于外在基礎;3.荒涼現實下人性瀕於泯滅,或食其子。
个人觉得58年这版胜于今村昌平之后拿金棕榈的翻拍版,电影的审美素来往复盘旋,虽然写实主义仍是当今电影的主流,但50年前的舞台美术现在看来不单没有过时之嫌,倒更具极至的形式感染力,当然两部都堪称不同时代的伟大杰作。
较今村昌平的比较起来,这部更注重戏剧效果。从布景和表演来看更接近舞台剧。颜色鲜艳,油画一般。而且这部的配乐很有特色,应该是日本传统乐器。但总的来说,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我感觉今村昌平拍的版本与我而言更震撼一些。